八月末一个闷热的夜晚,清淡的月光透过微开的窗户溜进房中,在地板上洒下青灰色的影。张潇心事重重地随意翻看着一本小说,从半小时以前到现在,她不记得书中任何文字印记在自己脑中。窗外的虫鸣随着晚秋温热的空气飘入屋子,悠长凄凉。
张潇一边翻弄着书页,一边用余光向客厅一角的沙发看去。沙发上的男子昏昏沉睡,发出微弱的喘息声。张潇将书扣在身旁的桌子上,轻飘飘地挪步过去,她在茶几的纸抽中抽出一张纸巾,弯下腰慢慢地擦拭男子额头细密的汗珠。男子从微张的口中发出微弱的喃喃声,没有醒过来。张潇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这张脸。
男子的脸虽然英朗俊秀,此时却满是疲惫,苍白如纸,眼窝有些深陷,即便昏睡着仍然眉头紧锁,面部肌肉不时抽搐。所有这些,张潇看在眼里,忧心不已。
过去一周里,她身感疲惫,精神恍惚,同时内心充满困惑。此时,她的心中正盘算着。
沙发里昏睡的男子名叫孙之羽,是张潇公司的同事。他爽朗健谈,为人幽默和善,工作能力极强,是公司的红人。在张潇的心中,他就像原野中一棵耀眼绚丽的向日葵。她只是痴痴环绕在他周围的一只不起眼的灰色蝴蝶。她不够美,不足以吸引他。但是孙之羽每一次无意的关怀,温暖的微笑,总让她如同坠入粉色的丝绒梦境。因此,在她心中隐隐地藏着一丝迷茫而又自知不切实际的幻想。
一周前,张潇正埋头于恼人的工作报告。前一晚的公司宴会上,她喝得酩酊大醉,以至于自己如何返回住处的问题,她仍一无所知。当她正被宿醉和工作搞得头疼不已时,孙之羽竟毫无征兆地冲破幻境闯入她的生活。工作室的门被轻轻敲响的时候,张潇正恨恨地翻着七零八落的文件。“请进。”听见敲门声后,她冷淡地回应。门把手慢慢地转动后,房门应声而开。来人站在门口没有走进来。张潇不耐烦地抬起头,孙之羽谨慎地站在门口,脸上仍挂着熟悉的迷人的微笑,只是稍微有些不自然。然而张潇并没有注意到他脸上这些细微的表情,她只是像被人在嘴里塞了一只青蛙,呆呆地张着嘴,说不出话。
张潇和孙之羽两人在工作中没有业务往来,日常交集几乎为零,最多的也只是走廊间擦身而过时的相视而笑。因此,当他主动找到她的时候,张潇只感觉一阵眩晕,好像有人将一只沾满蜜糖的足球狠狠地踢在她的脸上。头晕,还有点甜蜜。
张潇用了几秒钟强迫自己冷静,并且在这几秒内快速搜寻事情发生的理由。她发现自己的脑子已经乱作一团,负责思考的一部分脑组织已经罢工。她只好继续张着嘴痴傻地盯着他看,最后,任凭嘴巴不由自主地发出几声,勉强算作对来访者的问候。
“有---有什么事吗?”
“抱歉,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孙之羽眼神飘忽,稍显紧张地说道。
“没有,没有。”她故作平静地说道,眼睛怔怔地望着孙之羽,拿着文件停在半空中的手一动也不敢动。
孙之羽轻飘飘地走到张潇的桌前,顺势侧过身将一只手扶在她的桌子上,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没有继续说话。张潇不知如何处理眼前的状况,不敢正视他的脸,于是将目光下移,看着他那白皙细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自己的工作台。两人都沉默着,空气如凝固一般,只有轻轻的敲击声。
数十秒后,孙之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整个人完全静止,像一尊蜡像立在桌前。有那么一刹那,张潇感觉到一丝寒意,眼前的状况稍显诡异。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张潇从这瞬间的惊讶与困惑中缓过神来,谨慎地问道。
没有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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