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着他的列车,刚刚离开站台。
他向站台昏暗的灯光望去,午夜时分,这是最后一班地铁了。他试着想象白天的人流,每一行脚步,踏着那空旷的楼梯,或是从人满为患的列车中跻身下来。他不会在那群人中的,这个城市的地铁正最后一次载他而行。
锈迹斑斑的隧道取代了站台的模样,狭小的站台关上了灯。轨道和轮子不断摩擦,轰隆隆—— 隧道隔一段会有灯,它们在宽大的窗户外一闪而过,昏黄、幽暗,和列车里的一样,在他脑海里,是又一抹对故乡的记忆。一门之隔的驾驶室中,有个家乡的人驶着他远离这里。他是否也在看着这些灯?或许他已无数次在午夜的地下轨道奔波,或许这些灯,每一个,他都熟悉。
左转了,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他紧盯着玻璃窗外,最后一段直道上的电子屏。“航站楼。”报站简短地说。他拿起沉重的行李,皮鞋和地面清脆的碰撞也没能使他提起心情。他看向另一面的玻璃观景廊,这座城的天际线最后一次展现着它的容颜。
凌晨三点,他透过飞机小小的玻璃窗,看着这座熟悉的城变小,再变小。
他坐了起来,不愿再回想那个夜晚,他来到这里已经二十年了。那棵银杏树又落了叶,他捡起一片片小扇子,在手中紧握着——那银杏是来时第一天种下的。他和树一同沧桑,他的手就像那树皮,粗糙、坚忍。二十年时光,他从来没有回过家一次。他的心口痛着,他又想到了另一棵银杏树,另一个人。
“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他记得小学教室里琅琅的书声,但他从没想过成为诗中的那个身影,独自一人在异乡的夜灯下,摩挲着暗黄的树叶。灯光似乎到处都有,列车上,隧道中,他身后的路旁。甚至在那片勾起他回忆的叶子里,他也看到了光,他看到了故乡给他的最后的模样。
在那盏路灯下,他幻想着,透过那片叶子,能回到他心头挂念着的故乡。仿佛那列列车载着故乡,在他心里,穿梭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