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比我大八岁,是七零后,儿时关于她的记忆少之又少,我记事时她已经读中学寄宿在学校。我们相错着长大,记忆相平行时,仿佛我们才开始客串彼此的人生。
大姐少女时便喜欢种花,听母亲说老家门前堆满篱笆院的那些紫红色淡黄色的太阳花就是大姐种的,那道篱笆墙上迎风飘扬的绚丽缤纷的簇簇拥拥成了我记忆中不能抹去的风景。
十七岁之后,和大姐的交集越来越多。在此之前,她像一个远房亲戚若有若无的出现,逢年过节又难得回家,相聚的时光甚少,少不更事的我能记住的是当下的人和事,体验的是简单的快乐和离愁。
父母亲心疼大姐。早年,花了六千块钱帮她在另一个城市的国企谋得一份工人的工作,户口随之转到了那个长廊大小的城市里,妥妥的是被安排好的人生。
十七岁那一年,我初到大姐定居的城市,看到她上着三班倒的工作,睡着上下铺的集体宿舍,集体宿舍下面是锈迹斑驳的工厂大门,工厂大门隔着一条大马路是一排连着防洪堤的平房商铺,开门营业的仅有两家,一家经营水果杂货,一家是发廊。
大姐种的花一年后,新增了一家士多店,那是我姐夫的店。大姐婚后,厂里分了一间三十平米的住房给她,她和姐夫欢快地住进了筒子楼。听大姐说她和姐夫最喜欢吃的一道菜是番茄炒豆腐,简单实惠。
自从新店开张后,大姐便在店门口种上了很多花,姐夫看店大姐上班。姐夫长得眉清目秀能言善辩,每天闲时便琢磨着怎么能多挣点钱。
大姐厂区处在的那条防洪道正是开发阶段,每天的灰尘落到桌上能写字,除了附近厂区上下班的流动工人,其他时间人流量少,士多店一天的营业额最多是两百元上下。我帮他们守过一段时间的店,心里很明朗。
不久大姐又怀孕生女,而且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开销随之扩大,简直入不敷出。姐夫琢磨着开摩的挣点外快,那会摩的是工薪阶层比较稀罕的代步工具。
大姐种的花有一天,姐夫骑着一辆还算破旧的摩托车回到店门口,我不知如何形容,这辆摩托车的外形和铃声看起来和听起来都比自行车大些之外,其他的并无出挑之处。我瞅了一眼隔壁杂货店门口停放的一辆崭新的蓝色摩托车,又瞅了瞅这个小阿Q……
姐夫打断了我的思绪,哭笑不得地说:“你什么意思?我这辆车也是车,走,带你出去兜一圈,试试它的威力。”姐夫载着我在石子洒满的坑洼小道上蹒跚而行,这是一条去往市政广场的近路,繁华和荒凉仅隔着一条羊肠小道。到了夜晚,这个城市的一半灯火辉煌,另一半则隐没在黑夜里。
姐夫一边骑一边自吹自擂,把车的性能和背景做了正式的介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他说车是花六百块钱从朋友那买来的,言语间感觉他买到的不是一辆车而是一位生命伙伴,自有一份向往在里面。
没过一会,姐夫的摩托车便恼羞成怒,突然熄了火。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姐夫自顾自嘀咕:“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姐夫,你这送客人万一碰到这种情况……”我不忘调侃两句……
大姐休完产假得继续上班,夫妻俩只好把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母亲接过去帮他们带双胞胎女儿,三十平米的住房显得更加拥挤,姐夫和大姐夜晚将就着住在店里。
大姐种的花母亲带了两个月的双胞胎外孙女,便病倒了,发烧到了四十度。夫妻俩不忍,于是把姐夫的母亲大姐的婆婆从乡下接过来协助他们度过难关。
两个亲家母在一个屋檐下带两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我难以想象这样的画面。大姐说她婆婆待她极好,就是不能受一点委屈,说话大声点都不行,老人家终日以泪洗面。
不久之后,两位老人的屋檐战终于爆发了,姐夫站在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位老人中间不敢有半点偏向,他一声不吭泪如雨下。
后来,大姐的婆婆坚持把双胞胎姐姐带回乡下暂时抚养,事情才有了缓和。我再回到那座小城市已是两年之后,他们搬离了筒子楼,住得更宽敞舒适了些,听大姐说厂子快倒闭了。
彼时,姐夫只身一人离开了那座小城市到江南谋发展,小店铺早已关门大吉,家里留下的全是妇女老幼。第二年,2003年春节之后大姐毅然决然辞去国企工作到江南和姐夫奋斗。
那一年,非典肆意横行,我在市里一家日企工作,每天进出有喷雾消毒,鼻子里都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回到家,醋味又弥漫着角角落落,我和母亲带着双胞胎妹妹一起坚守阵地,等待南方黎明的召唤。
大姐种的花 大姐种的花 大姐种的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