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好热,地上的土晒得泛白,路上积了厚厚一层土,经常走的地方脚印杂乱,僻静的地上土被风吹出波浪,静静地躺在太阳下。
一群大孩子从我家门前跑过,我追出去,想让她们带我一起去大渠边玩水。我边跑边叫让她们等等我,可她们仿佛跑的更快,只留下一溜土灰。我站在路口望了好久,太阳晒得我头皮发痛了才往连队办公室旁边的井上走。
那口井还有水,井口被一块水泥板盖的左右两边只剩下三指宽的缝,丢个土块下去还可以听到“扑通”的水声。井口用石头砌成,高出地一尺,我们就坐在井口沿上玩。井边还有两棵大柳树,走几步就是一排野葡萄树,这个时候已经结了许多紫黑的果子。树丛后是一大片的荒地,长着稀拉拉的芨芨草和几丛红柳。荒地的那一边就连着几个沙丘,沙丘后面是一大片的棉花地。
这个时节的井边很凉快,我们这些跑不远的小孩子没事大都聚到这里玩。摘果子过家家,往井里扔土疙瘩,有的时候还会去荒地上捉四脚蛇。
我们玩的最刺激的是选一个代表去探疯子的房子,胆大的孩子敢顺着墙边溜到他的房门前拿根棍子去敲门,甚至把捉到的四脚蛇塞进他家,胆小的就趴在他的后窗台上往里面倒土。疯子住在过去还在吃大锅饭时建的窑洞里,周围的房子都塌了,就他家歪歪斜斜的倚在食堂院墙上。
大人见我们捣蛋,一般会轰跑我们,他们不让我们靠近疯子,还吓唬我们说疯子会打人。可是我们发现疯子是躲着我们的,只要我们在井上玩,他就猫在那个昏暗的窑洞里。发现疯子躲在窑洞里的是金磊,他从窗户往里面倒土的时候看到疯子就站在窗户后面看着他,惊得尖叫。我们在大人面前表现的很惧怕疯子,转过脸就又开始乐此不疲的去疯子那探险。
今天井上有娜娜、梅子姐和她弟弟。我跑过去后,梅子姐的弟弟就起哄说我是没人要的小尾巴,不让我和他们一起玩。刚才我站在路口的呆样一定是被他们看见了。我的脸有点火辣,觉得没面子,还气他霸道。
他们一起玩储存食物过家家的游戏,瓶瓶罐罐有好几个,我凑到跟前,和娜娜说话,她只顾着玩根本就不理我。梅子姐也被她弟弟拦着,不接我的话。
我蹲在他们旁边,看着他们玩,无聊地拿根小木棍埋蚂蚁洞。过了一会儿,他们又要选代表去探险,我自告奋勇地报名当代表。
梅子姐的弟弟很高兴,答应只要我这次带回点儿战利品就让我和他们一起玩。
我兴冲冲地溜到了疯子的门边。疯子家的门太破了了,木板钉成的门上有许多缝,有的用破布、烂棉花塞着,有些就那么漏着风。
我不知道疯子在不在家,因为他的门是从来都不锁的。我也不敢进他家,在门口捣乱大人只会说说,要是进了别人的家就是偷儿,要挨打的,也会被人瞧不起。
疯子家外面也没什么好拿的,连个煤炭堆都没有。为了快点回去玩,我把他门上塞的破布捅了下来,用树枝挑了一块布头快跑回去。
隔了几天,我在伙房蹭了一个大馒头,跑到井上去玩。可惜那天一个小孩也没有,我没滋没味地啃着馒头。
我剩下大半个馒头没吃完,鬼使神差地摸到疯子家窗台,把剩下的馒头放在上面。放完后我的心跳得像敲鼓,我害怕被别人看到我放馒头,赶紧跑了。
又过了几天,我才又去井上和几个孩子过家家。等我们玩好分开的时候,发现疯子正站在破窑洞前看着我们。他向我们招手,然后捧着一个塑料袋慢慢地走过来。
我们几个孩子你推推我、我推推你互相指着鼻子说“疯子来找你了!”等他走近,我们才发现他捧着的塑料袋里是一些江米条。
油炸过的江米条上裹满了厚厚的糖,黏在一起,还闻得见香甜的气味儿。我们盯着疯子手上的江米条,不敢拿也不愿走。
疯子全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头发长的遮住大半张脸,手指黑乎乎的,指甲缝里都是黑泥。这次离得近了,还闻到了酸臭的味儿。
大家互相推搡着,想要又觉得他脏,嫌弃地站的离疯子远了点儿。
“丫头,你们在干啥?”一声暴喝,让我们几个被江米条勾了魂的小孩惊得四散跑开。爸爸下班,来叫我回家了。
回家后,爸爸妈妈把我训了一顿,让我离疯子远点,不要再去井上玩。
之后我被妈妈送到了姥姥家,等我再次回连队去井上玩的时候,发现井已经被填平,窑洞也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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