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

作者: 杨艮 | 来源:发表于2019-02-16 21:46 被阅读0次

    当我扛起塞满自己衣物的拖箱踏上故乡开往元谋的客车时,天微微亮,昨日黄昏时分坠下山岗的太阳还没缓过劲儿,依旧沉睡在故乡连绵大山的怀抱之中。

    在黑暗与明亮交错的模糊的世界里,我不能洞察身边的一切,车上哪儿有人,哪儿摆放着物品我全然看不清楚,只能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嘈杂的谈话声与汽车发动机哄哄作响声,我慌了,毕竟这是我第一次一个人独自出远门。慌乱中的我在司机大叔的指引下找了一个空座位坐下,并系好安全带,大约五分钟后,天渐渐变亮,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清晰了,司机大叔跃上驾驶位,关闭车门,车开动了。当客车缓缓驶离村口并加速奔向元谋时,我将头伸出窗外往村口望去,看到被客车落下很远的父亲依旧站在村口追视着我随客车一同驶远,客车犹如一条巨龙穿梭于滇中大地的崇山峻岭之中,山路十八弯,不一会儿父亲同故乡并一同消逝在了我的眼底。我的眼角慢慢溢出了泪。

    为了赶这班客车,我早上六点便起床收拾行李,或许是因为我收拾行李发出的声音太大吵醒了他,或许是他知道我今早要早起去元谋,在我起床一会儿后父亲也跟着起来了。父亲不顾我的反对坚持要为我煮早餐,他“偷偷”从草楼上的鸡窝里,熟睡母鸡的怀中拿了三个鸡蛋,红糖加水为我熬了一大碗鸡蛋汤,鸡蛋汤的味道鲜美可口,但因为要赶车,我来不及细细品尝,两大口喝完后便跟着父亲去村口等车。

    从家到村口必须要走一公里左右的水泥路,连接村口的水泥路并不像城里的路那样整洁干净,它宽不足一米五,不平整的路面上铺满厚厚的黄灰,黄灰上零星散落着牛羊的粪便,稍不注意就会弄脏鞋子。一路上,父亲扛着我的拖箱走在前面,我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我多次要求父亲把拖箱放在路上拖着走,因为扛着拖箱走实在太累,可他总是拒绝从肩膀上放下拖箱,我清楚他害怕把拖箱放地上拖着走会弄脏它,他宁愿自己辛苦一点也不愿弄脏我的箱子,父亲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他用这种单纯朴实的父爱呵护着我,我在他的呵护下茁壮成长。至今我依然十分清楚的记得,在我八岁那年他带我去高峰赶火把节。那一天,在我们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父亲携带的那把老旧折叠雨伞在暴雨中被大风扯成了两半,我们没了雨具。父亲毅然脱下他心爱的“的确良”让我穿上,再将他那早已被雨水浸得半湿的外衣披在我身上,自己光着膀子淋雨拉着我顺公路走回了家;父亲还有一个特点:“爱钱如命”,他喜欢数钱,喜欢把钱藏在柜子里,有时候也会把钱藏在他的枕头下面,他会为了一两块钱和别人争执不休,他甚至为了少花钱而忍痛割爱——起初把一根烟分两次抽,最后嫌抽烟费钱干脆戒了烟。但父亲在我身上花钱却从不小气,通常情况下我要一百他会给两百,我五号用钱他一号就跑到镇上信用社把钱打到我的卡里。每个月初你可能会在信用社门口,看到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用他那因为常年干活而龟裂的双手,小心翼翼的数着那一沓纸币,生怕少数了一张而让孩子不够花。那人就是我的父亲,他早早来到这里,只为了不让在外地读书的儿子可以安心学习,不为吃穿忧愁。

    从一九六六到二零一九,整整五十三年,父亲也整整五十三岁了。当我从车窗看到他老迈身影时,便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我与他过去的点点滴滴,是感动,是愧疚……父亲对我的爱是真挚的,是朴实无华的。当自己坐在车上缓缓离开的那一刻,我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又重了许多,父亲老了,也该休息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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