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毕业不分手

7月，台风总是很多。（图片来自网络）

海岛小丸子／文

—1—

每年七月，是毕业季、分手季，也是台风季。

台风来之前，黛宁来朋友凯之的新家做客。

黛宁和凯之夫妇喝茶聊天，聊得正欢，有客人来了。是邻居，也是凯之老公的同事，叫李浩，沈阳人。

高高的有一点儿胖，成熟稳重的模样，温暖的笑容……是的，温暖的笑容。虽然是夏天，可是不知为何，见到他的时候，黛宁想起冬天冷冷的天气，这样的笑容让人多么舒服暖心哦。

想的时候，心里又轻轻飘过淡淡的忧愁，一个名字：沈浩楠……摸出手机看看，还是没有回复信息。

四个人谈天说地，很是开心。黛宁要回家的时候，李浩说要送她，说他正好要出门买东西。

凯之两公婆高兴得不得了，不停地说“正好”，把黛宁和李浩一起推进电梯。

黛宁说：“谢谢。”

李浩说：“没什么！这不正好嘛！”

凯之发来短信：据我对李浩多年的了解，他喜欢上你了。

黛宁赶紧把手机收起来，面对着李浩，有点不好意思，好像被暴露的是自己的心事。

路程很短，两个人简单地聊了聊工作和天气，到达黛宁的小区门口，李浩跟黛宁要了手机号码，然后愉快地道别。

李浩从车里望着黛宁的目光，温柔踏实，黛宁忽然有点恍惚，时间定格，忘记一切的感觉。

很快转身离开。

摸出手机看看，浩楠还是没有信息来。

人家都说忙不是理由，那么真的是不想联系了吗？

黛宁心里很忧伤。

—2—

第二天醒来，不敢看手机，又忍不住，还是拿过来看，有微信！

打开一看，是凯之的：午饭一起吃，老地方。

黛宁是幼儿园老师，和学生一样在放暑假，很是悠闲。起来收拾收拾屋子，找找要穿的衣服，就可以出发了。

“那个云南人，还联系吗？”凯之有点鄙夷的口气说。

“干嘛老这样的口气，什么云南人。”

“那他不是云南人吗？”

黛宁低下头，那种忧伤的感觉，真的要把她逼出眼泪了。

“我跟你说，两个人在一起，男的一定要大三岁以上，比较成熟！同龄人是不行的，男人一般都比女人幼稚！你看你现在，哪里像是恋爱中的女人？”

“……”

“那云南人算什么？毕业一年了，藕断丝连地坚持着，有什么意义？是时候不联系了！”

联系……确实很少了，可是并没有说不联系……

“他要继续考研，而且这些天打比赛，太忙了，所以也没怎么联系了。”

“我不想听解释，这些你难道觉得是真的吗？就算是真的，也太幼稚了吧？他要你等他，毕业来找你？还是你等到他工作稳定下来，去找他？”

黛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认识浩楠是因为打游戏。同一个城市，不同学校。大三的时候两个人见面，然后在一起。

两个学校，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每个周末，浩楠穿越整个城市，和黛宁见面。没有见面的时候，两人聚在网路上，在游戏的世界里并肩作战，驰骋天涯。

大四一块去云南旅游，说好毕业不分手，让黛宁先回家工作，他要继续考研。

在云南的那些天，她怎么也忘不掉。

浩楠在泸沽湖金色的阳光下，无比真诚地跟她说，哪怕分开，也不分手，要天天联系，“24小时！”他的笑容，明亮清澈，让黛宁相信，什么都不用想，就这样，这样就好……

可是，毕业工作，然后就是现实生活，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用想。

或许对还在象牙塔里的浩楠来说，现实离他还有点远。

“听我说，和李浩好好交往看看。他比你大5岁，我老公说，他大学谈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女孩出国跟外国人结婚了。”

凯之继续滔滔不绝。

“成熟稳重，父母都是老师，家境不错，知根知底，稳稳当当。幼儿园老师配公务员，完美！”

黛宁被逗笑：“你怎么那么俗气？”

“因为我们都是俗人！”

吃完饭凯之去上班，走之前还不忘说一句：“不要再理那个狐狸精！”

“什么狐狸精？”

“电视里不都那样吗，给狐狸精迷得忘记现实，神魂颠倒的！狐狸精也有男的！”

“你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边笑闹着告别，一边电话响起来，竟然是“狐狸精”！哦不，是浩楠！

“这几天太忙了！晚上回宿舍倒头就睡！你昨天说什么事情来着？”

黛宁还没从高兴中缓过神来：“啊，哦，那个，昨天是想说，周末有个同学会，不太想去。”

“为什么不去？”

“很多人不熟，可是几个熟悉的朋友叫我去，又不好拒绝。”

“不熟去认识就熟了啊！你怎么那么封闭？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

黛宁心里像给一块石头压过来，有点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个问题，太无聊了是吗？

什么问题，都不是真正的问题，人家只是想和你联系……

未等黛宁开口，浩楠又说：“我现在要去训练！再聊吧！”

“哦……”

“等我比赛结束，我们去旅游吧！暑假还有一个多月，不着急！”

这一句，给黛宁一点点开心的感觉。但也没有特别高兴，她觉得真的有点不一样了，是因为她变了？还是因为浩楠变了？是因为她工作了，还是因为她不打游戏了？……

如果可以跟游戏里的世界一样多好……可是她已经不喜欢打游戏了。

跟浩楠，好像渐渐没有以前那么多话题可聊。

都说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是，不要朝朝暮暮，也得心心相惜吧……

爱情也需要经营的啊……

—3—

回到家，黛宁收到李浩的短信：台风预警，晚上可能会有大雨。

黛宁笑了，这个信息，有手机的人都知道呢，10086早就发了。

转念一想，其实李浩和她对浩楠一样，只是想联系。

爱情就是这样，你爱我，我爱他，别人视我的心情不值一提，你却等我的回应，哪怕一个字也珍惜。

黛宁回复他：谢谢，我知道了。

觉得太冷淡，不好意思，于是后面加了个笑脸符号。

李浩很快又发过来：明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凯之他们夫妇俩都要过来。

黛宁看了，不知道怎么说好。

洗好澡，赖在沙发上，把每天要做的英语题目做好，看看自己朋友圈里那条更新，她笑容明媚的照片，全世界的人都点赞留言，就是浩楠没有。

上个月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小腿上大块的淤青，原本并不矫情的她，给淤青拍了照片，发在朋友圈里。原以为浩楠会立马打电话来，结果没有。哪怕和别人一样在朋友圈里问候一句，也给人安慰，但没有。

总是这样，和刚开始完全不一样。是不是每段恋情都会这样？从热情到冷淡，就不能到达温和妥帖火候适当的时候？

也问过浩楠，难道没有看到她的更新么？

浩楠说，怎么那么幼稚，那么熟了还需要在朋友圈里说什么吗？

那摔跤了也不关心一下？

因为在比赛期间，想打电话，一忙就忘记了。过后想想，还有心情拍照，说明没什么大碍。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淤青没什么，问题并不是伤得重不重，而是要一句贴心的话啊。难道因为熟悉，因为相爱，就可以忽略这些吗？

想想有点生气了。

父母的催促，朋友的询问，都不知如何说好。

这样算什么？

一边想，一边给李浩发去信息：改天吧，明天可能还会有大雨。

其实手指落在手机上的前一秒，是想打出：好，我来。

但落下来的字，是拒绝。

有点纠结……

—4—

下了一夜的大雨，这个脆弱的城市，成了水上世界。

黛宁翻了一夜云南旅游的照片，一遍遍和自己说，要理清楚混乱的脑子。

浩楠可以连续几天没有跟她联系。

他会在朋友圈发一些关于比赛的进展，黛宁会去留言，他也回复她，但是怎么琢磨，都不是情人的话。或许在他心里，游戏越来越重要，而远离游戏的她越来越不重要？

凯之发来微信：你是在网恋吗？

黛宁没有回复。

又来：是异地恋？

黛宁还是没有回复。

又来：清醒点吧！人总是要活在现实中！感觉很多时候，是自己给自己的！

……

有人申请加好友。点进去看，有点预料之中，是李浩。

“台风天，没什么安排吧？”

——那就聊聊吧！黛宁想。

“没安排，在家听雨。”

“晚上来吃饭吧，也不远，我去接你。”

想想这天气，也不会去买菜，家里真没什么吃的。

李浩继续发过来：

“我们今天还在上班，下午应该可以早点回去。到楼下再给你电话，可好？”

黛宁犹豫不决，真的要去吗？心里其实很动摇的不是吗？

某人，说好的24小时保持联系，已经多少次隔42小时都没有联系啊……

果断打字：好的。闭上眼睛按下发送键。

没想到发送之后，心里的感觉是轻松的。

她在朋友圈放了台风把小区的树木刮得东倒西歪的照片，写上：这个台风过去，还有一个要来。

浩楠没有给她留言。但是刚刚，他更新了，说他们进入了决赛。

—5—

下午4点，李浩已到楼下。

黛宁本来穿了裙子，最后还是换上牛仔裤和雪纺衫。心里想，这样比较像朋友的聚会。“不是约会。”黛宁自言自语，下了楼。

路上的积水还没完全退去，好在李浩的车子是越野型，高高的没什么问题。

“为什么会买这么大的车子？7座？”黛宁很纳闷，李浩是一个人在这里生活。

“因为常常和朋友出去玩，开大点的车子，一辆就够了。呵呵。”李浩爽朗的笑声，典型的北方人。

“你真会照顾人。”黛宁由衷地笑了说。

“呵呵，没有没有，还好。……”李浩有点欲言又止。一会，又说：“我喜欢让我想要去照顾的人。”转过头看了一下宁，黛宁害羞地低下了头。

到了李浩家，凯之夫妇也过来。李浩家装修简洁大方，和他的性格一样温暖舒服。

招待大家喝茶看电视，李浩就钻进厨房忙活了，还不许他们去看。

半个小时，一桌饭菜准备妥当，热腾腾香喷喷，凯之大呼小叫说好吃。

黛宁夸李浩这么能干，李浩说，一个人老吃食堂也不行，就学会做饭了。父母是老师，放假就会过来，就去父母家蹭饭。父母在这个小区也买了一套小户型的房子。

凯之对黛宁挤眉弄眼：“完美！完美！”黛宁对她直瞪眼。

“什么完美？”凯之的老公问。

“啊，饭菜完美！今晚完美！台风完美！哈哈……干杯吧！”

十分满足吃完饭，喝过茶，愉快地聊了时事政治，明星八卦，风雨正好停歇。

李浩送黛宁回去。

已经熟悉，黛宁觉得心里，对李浩有种依赖感。他给人脚踏实地的安全感。

“接下来还有一个台风，我们周末要去省里开会。你周末有什么安排？”

“有个同学会，但大部分人不认识，不太想去。”

“哦，那就不去啊，不要勉强自己。”

黛宁忽然一阵感动，转过头看李浩：“不觉得这样太封闭吗，都是同学？”

“不会啊，我理解。女孩子不要勉强自己，和相处起来舒服的人在一起就好，不自然不舒服的群体，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参加。除非很想去。”

“嗯！”黛宁如释重负般地笑了，十分开心。

李浩看她开心，也笑起来，很开心，又满足。

回到家，习惯性又掏出手机，没有浩楠的消息。

难道忙，会忙到连发一个信息，打一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么？

黛宁摇摇头，自嘲地笑了。一直很理性，为何现在这么纠结？

是放不下，不是看不清。

—6—

周末没有去参加同学会，但终于接到浩楠的电话。

浩楠已经忘记同学会的事情了，不过他告诉黛宁，下周末比赛结束，要过来看她，一起去厦门。

黛宁说好啊，到时再说。淡淡的，已没有特别的欢喜。

那些期待的心情，在日日夜夜的消磨中，已经渐渐黯淡无光。

“为什么再说？”浩楠问。

“一直有台风，不确定。”

其实黛宁有预感，觉得去不成的。浩楠的语气，像是完成任务一般的感觉，而不是心里想要和她去。

李浩在广州开会，依然时不时给黛宁发微信，告诉她天气情况，台风走向。

约下个周末一起去朋友的酒吧看演出。

宁说，到时再决定去不去。

—7—

纠结的一天又一天，时间过得缓慢而煎熬。

面对浩楠的冷淡沉寂，和李浩的温和暖心，时不时来信息，仿佛一直在提醒你不要忘记他的存在。宁决定去找浩楠。

虽然浩楠说忙得没有时间陪她，但见个面，总会好一些吧，至少，能理清楚一些东西。

她订了最近的一班航班，没有告诉浩楠。

简单收拾了行李，冒着断断续续的风雨，打的去机场。

飞机一如既往地晚点。

百无聊赖地坐在候机室，回忆曾经和浩楠的那些日子，点点滴滴，才一年过去，为何遥远得像看过的一出电影，怀疑是否真的存在过。

在云南，阳光下浩楠那明亮的笑脸，是不是梦？

……

机场晚点的通知一遍遍响起，把黛宁拉回现实中。人群中开始此起彼伏的抱怨声。

黛宁心想这也不能怪机场啊，天气又不是机场人员控制的。

工作人员出来安抚人心，说不能准点，天气缘故，也是无可奈何，都是为了乘客的安全。

这些难道大家心里不清楚么？偏偏得工作人员出来说，才能安静下来。

站在玻璃门前看外面，世界一片昏暗，风雨好像更大了。飞机都静静地停在停机坪，像电影里的画面，显得无比寂寥。

风雨越大，宁的心里反而越安静。

似乎没有抱任何期待，但还是习惯性地看手机，安静的屏幕，安静的，浩楠的名字。

午饭时间到了，大家询问了飞机的起飞时间，依然无法确定。纷纷觅食去了。

黛宁也背着背包走去餐厅。

她点了最喜欢吃的盐焗鸡和烤鸭双拼套餐，像下定了决心，要好好爱自己一般，认真地享用美食。

飞机起飞遥遥无期。

李浩发来信息：

“台风已经在漳州登陆，我们那里今明两天有很大的降水量，好好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黛宁未回复，又有一条：

“街上一定又会积水，你的车子不能开出去。”

黛宁平静地回复：好的。

机场通知，台风登陆，风雨太大，此次航班取消。

大家的怨气好像已消耗殆尽，此时反而没有那么大的意见了，个个打电话，四处散去。

黛宁平静地走向机场外。

不等雨停，站在风雨飘摇的门口，叫车回家。

心里一个声音在说：

浩楠走远了。

我也好像变了。

—8—

周五，浩楠来电话了。

他说，周末来不了了，他们的战队参加了一个新的比赛。

意料之中。黛宁心里，十分的淡定。

换上裙子，走去小区外面的移动大厅，买了新的电话号码。换卡之前，给浩楠发了信息：不要再联系了。

发送成功，再把浩楠的号码删除。

然后换了电话卡。

做这一切，有条不紊，好像早已准备好。

打电话告诉李浩：这是我的新号码。

台风带来的风雨，扫得到处一片狼藉。

倒也带来了许多清凉。

说好的毕业不分手，可是谁先放的手？

是你？还是我？

不怪谁。

只怪这七月，台风多。

爱情总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才能修成正果。没有谁对谁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