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紫阳八脉经

南宗初祖张伯端传（26）《张紫阳八脉经》

《八脉经》，收录于李时珍《本草纲目》中。

奇经八脉，中国最古医经“灵枢经”已有论列，但应用于丹诀中，首推张紫阳。明李时珍《本草纲目》中有《奇经八脉考》二卷，在“阴跷脉”条目下引《张紫阳八脉经》云：“八脉者：冲脉在风府穴下，督脉在脐后，任脉在脐前，带脉在腰，阴跷脉在尾闾前阴囊下，阳跷脉在尾闾后二节，阴维脉在顶前一寸三分，阳维脉在顶后一寸三分，凡人有此八脉，俱属阴神，闭而不开，惟神仙以阳炁冲开，故能得道。八脉者，先天大道之根，一炁之祖，采之惟在阴跷为先，此脉才动，诸脉皆通，次督、任、冲三脉，总为经脉造化之源。而阴蹻一脉，散在丹经，其名颇多：曰天根，曰死户，曰复命关，曰酆都鬼户，曰生死根，有神主之，名曰桃康。上通泥丸，下透涌泉，倘能如此，使真炁聚散，皆从此关窍，则天门常开，地户永闭，尻脉周流於一身，贯通上下，和炁自然上朝，阳长阴消，水中火发，雪里花开。所谓天根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得之者，身体轻健，容衰返壮，昏昏默默，如醉如痴，此其验也。要知西南之乡，乃坤地，尾闾之前，膀胱之后，小肠之下，灵龟之上，此乃天地逐日所生炁根，产铅之地也，医家不知有此。”

显然，在《八脉经》中，张伯端以内丹修炼的视角观照奇经八脉，首先在理论上对奇经八脉的长生效用进行发挥，认为这是仙凡之别的关键所在。《八脉经》云：“凡人有此八脉，俱属阴神，闭而不开。惟神仙以阳炁冲开，故能得道。八脉者，先天大道之根，一炁之祖，采之惟在阴蹻为先。此脉才动，诸脉皆通。次督、任、冲三脉，总为经脉造化之源。而阴蹻一脉，散在丹经，其名颇多：曰天根，曰死户，曰复命关，曰酆都鬼户，曰生死根，有神主之，名曰桃康。……要知西南之乡，乃坤地，尾闾之前，膀胱之后，小肠之下，灵龟之上，此乃天地逐日所生炁根，产铅之地也，医家不知有此。”张伯端把八脉的阻滞闭塞归因于“阴神”，由于阴性重浊，会阻滞气机的畅通。仙家能以“阳气”（即先天真气）冲开闭塞之八脉，而做到：“上通泥丸，下透涌泉，倘能如此，使真炁聚散，皆从此关窍，则天门常开，地户永闭，尻脉周流于一身，贯通上下，和炁自然上朝，阳长阴消，水中火发，雪里花开。所谓天根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得之者，身体轻健，容衰返壮，昏昏默默，如醉如痴，此其验也。”张伯端的论述对医家奇经八脉观点进行了全面发展，特别强调了阴跷脉的作用，奠定了内丹学关于奇经八脉的理论基础。

张 紫阳所谈奇经八脉位置，与医经不同，李时珍认为丹经理论可与医家脉诀并存。他说：“丹书论及阳精河车，皆往住以任、冲、督脉为说，未有专指阴跷者，而紫阳八脉经所载经脉，稍与医家之说不同，然内景隧道，惟返观者能照察之，其言必不谬也。”他对张紫阳主张，是非常尊重的。

考察《八脉经》的源流，须从内丹与八脉通道的关系入手。

内丹功法以却病补亏、调整人体阴阳平衡为修炼基础，进一步追求长生不死。与以却病疗疾为主要目的的中医学相比较，历代内丹家们得以站在更高的层次上即以延年、成仙（实为人体体质飞跃式的改变）来观测与验证奇经八脉。他们以内观体证为主要方法展开其修炼实践，所谓内观体证之法即是通过内在感觉，体察内气在八脉通道中运行具体内象或称内景，发现奇经八脉中气机运行的细微变化和规律性。内丹学关于关窍与经脉通道的观点，都是以其内丹修炼实践并通过内证的方法取得的，具有很强的经验特征与实用价值。因此，明代医家李时珍说：“是故医而知乎八脉，则十二经、十五络之大旨得矣；仙而知乎八脉，则虎龙升降、玄牝幽微之窍妙得矣。”

　　唐司马承祯在其著述中最早以明确的术语确立了督脉为内炼之要，《道枢》“归根篇”转述司马承祯《天隐子》存想之法云：“五日为一候，焚香静室，存想其身，从首至于足，自足至于丹田，溯上于脊脉，入于泥丸。……行之者七，则气从于脊脉上彻于泥丸矣。此修养之大纲也，于是又有要妙焉。”虽然司马承祯所论述的是存想之法，不属狭义定义之内丹功法，但他所指称的内气运行路线却有着重要的意义。所谓自“丹田溯上脊脉，入于泥丸”，就是督脉通道。司马承祯还把它提高到“修养之大纲”的理论高度。这一内气运行的路线对于其后内丹丹法建立气通督脉的观点无疑具有启示的作用。

　　《云笈七签》“元气论”述服气法云：“存想（元气）入肾，入命门穴，循脊流，上溯入脑宫，又溉脐下至五星。五脏相逢，内外相应。”所述服气法其实也是唐时流行的一种以五脏气交为内丹的丹法，所经过的通道：由肾而命门穴，经脊柱，入脑宫（即泥丸宫），下至脐下（应指丹田）、五星（即五脏）。很明显是以督脉为主，任脉为副的任、督循环，但对元气经行任脉路线述之不详。

　　唐末丹家崔希范进一步明确把司马承祯通督脉的观点扩展为通任、督二脉，《入药镜》（上篇）云：“真精之气，逆流于双关之道。双关者，夹脊之二路也。运气朝于上宫。上宫者，脑也。入于华池，炼之成霜，达于碧海。碧海者，丹田也。以兴真火，锻之斯为玄珠之胎焉。”在文中崔氏论述了任、督二脉通道中的部分主要关窍及其聚散精气的作用，并以真精之气逆运过夹脊双关而入“上宫”（即泥丸宫），所通过的就是督脉路线；而又前经任脉之华池穴，回入碧海（丹田），从而炼为“玄珠之胎”。

　　唐末五代钟吕道著作《灵宝毕法》则确立了任、督二脉关窍的概念，并初步阐述了逆转任、督二脉的理论内涵。“肘后飞金晶第五”云：“且人身脊骨二十四节，自下而上三节，与内肾相对，自上而下三节，名曰天柱，天柱之上，名曰玉京，之下，内肾相对，尾闾穴之上，共十八节，其中曰双关，上九下九。”又，“金液还丹第七附金液炼形”云：“背后尾闾穴曰下关，夹脊曰中关，脑后曰上关。”这里确定了督脉的重要关窍，如天柱、玉京、双关以及三关的名称及所在位置，都有了明确的界定。“肘后飞金晶第五”中还指出，真气自尾闾逆入泥丸宫在于“补泥丸髓海”。这其实就是真气逆转任、督二脉而还精补脑的具体论述，可以说它是对任、督二脉功能在理论上的初步总结。

而真正意义上对奇经八脉进行理论总结的是张伯端。其脉学专著《八脉经》在后世影响很大。不仅明代医药学家李时珍在《奇经八脉考》一书中曾引述并给予高度评价。 在他之后，尤其是明清时期，奇经八脉广泛运用于解释内丹学理论和炼养实践。

张伯端后，以真气通八脉的观点成为实际修炼的理论依据，也是成仙理论的关键所在。此后的内丹家均以张伯端的理论发现为祖述，并且更加深入探讨奇经八脉的作用、功能和修炼方法，各家还有其独特之发挥。以往的内丹家包括钟离权、吕洞宾、崔希范等人对真气（先天之气）发生渊源的论述往往离不开人体的脏气（主要是心、肾之气），而张伯端则指明了先天之气发生在于阴跷脉。很显然，他的观点对此后丹家关于内丹外药、内药说以及人体内先天之气与身外虚空元气沟通的论述具有引的作用。以下略举部分有创见内丹家关于奇经八脉的论述，说明其发展状况：

　　金末元初全真道士邱处机十分重视任、督二脉的作用，把任、督二脉看成一个整体。他说：“任、督二脉，一源两歧，一行身前，一行身后。人之任、督，犹天之子午，可分可合。分，阴阳不离；合，混沌无间……身中一窍，在人身天地之正中。八脉、九窍、十二经、十五络，辐辏虚间一穴，空悬黍珠，医书谓之任、督二脉，元气之所由生，真息之所由起。”丘处机解说的特色是以传统天人观来阐释任、督二脉。他以人体之任、督二脉拟天地之子午，认为任、督间真气之升降运动，如天地之子午混合无间，升降不休。他还认为“玄窍”位于人身八脉、经络、关窍之正中，是人的生生之气源发之处所。

元道教南宗学者俞琰在《周易参同契发挥》引述《内指通玄秘诀》云：“日月常行黄赤道，众真学此作还丹。其法即与天地无异，然其所以效日月之运用，与天地以同功，其要在乎任、督二脉。……鹿寿长生，五百岁为白鹿，千岁为青鹿，盖能通其督脉者也。如龟、鹤、蟾蜍皆寿千岁，盖能通其任脉者也。”他认为，人能通此二脉，则百脉皆通，自然周身流转，无有停雍之患，而长生久视之道断在此矣。俞氏也从天人相应的观念出发，强调任、督二脉运行与天地日月运行相应的关系。他关于龟、鹿二灵兽通任脉、督脉的拟喻为后来丹家经常引用；并且后世许多具体的炼功法门也以此为依据。

　　明末卢丹亭把督脉分成左右二脉，这是以往丹家和医学著述所未谈到的。《养真秘笈》云：“此脉在脊骨外两旁边，左右各有脉，未用功前，为后天精髓所壅塞，一加真息通透则壅塞自开，关窍自辟。故左脉开，则左耳先有响声；右脉开，则右耳先有响声。此脉先开，尾闾开时其下甚热，玉柄崛起，急须着意引上此关。”他认为要用“真息”开通此二脉，所谓“真息”即胎息，并且描述了二脉开通时的景象，即左脉开右耳响，右脉亦然。从他的描述来看，应该是由其实践的体验而得出的结论。

　　清代丹家闵一得还吸收了佛家中脉之论，提出了内气运转除任、督二脉外，尚存有“黄中”之通道，先天之气在此结丹返还。“筑基全凭橐龠”云：“丹家理气，原有三道，曰赤，曰黑，曰黄。赤乃任脉，道在前；黑乃督脉，道在后。……黄乃黄中，道介赤黑中缝，位在脊前心后，而德统二气，为阖辟中主，境则极虚而寂，故所经驻，只容先天，凡夫仙胎之结之圆皆在斯境，虽有三田之别，实则一贯，法故标曰仙道。”闵氏三道脉之论实为任、督二脉的扩展为用，也是引佛入道的一个重要成果；说明了佛、道两家在炼养方面的存在共通之处，两家之间的交流具有互相促进的作用。

　　总之，重视奇经八脉，特别是任、督二脉在内丹修炼中的作用是张伯端以后道教丹家的共识。

　　当然，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内丹家对奇经八脉的独特认识一直局限在少数人之间密行口口相授。唐代以来丹经著述中，对奇经八脉的运用，渐次有了相关的论述；至明清时期，才出现了比较完整的关键性的理论说明文献。究其原因，清代内丹家张若虚《丹经指南》中曾就所谓秘窍难得的问题指出，阴跷之穴隐藏着使人体的肾阳由弱转强的秘密。因此历代内丹家“秘密若宝”；并且以为如果轻易泄漏这一秘密，就会招徕天谴。因为内丹大道本来是用来帮助世人延年长寿，如果授受不当反而会成为不肖之徒惑乱行淫的手段，而“贻害于世”。所以古往今来，此道的传授都要小心谨慎地选择传人。

明清以来，医家吸收了丹经中关于奇经八脉的理论观点，极其重视奇经八脉在临床中指导作用，如叶天士《临证指南医案》就是一个成功运用的典范。现代中医医家在临床实践中对奇经八脉广泛运用是多层次的，如除针灸学外，奇经八脉一直被视为诊治内、妇科病的理论基础。同样，在现代丹道养生和道教医学的研究中，对奇经八脉的理论与实践方面也有了比较深入的认识。具体表现为，近二十多年来出现了许多相关丹道研究和养生著述，都对奇经八脉及其运用作了具体的阐述。如李少波《真气运行法》专论通任、督二脉而疗疾养生；王庆余、旷文楠《道医窥秘》介绍了任、督二脉在点穴按摩疗法中的指导作用；王卜雄、周世荣《中国气功学术发展史》论述了历代经络导引术的发展及以任、督二脉为中心的经络导引法的具体运用；梅自强《颠倒之术》介绍了三关九窍、任、督二脉在修真中的具体用法，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