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道

我小时候是啥性格，自己并不知晓。从老照片上看，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胖嘟嘟的，不好看，应该是个爱说好动的熊孩子。

五岁那年病了一场，我始终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病，妈说“抽完风成斜眼了”。跑去同仁医院，大夫说这娃先天性远视眼，需要配眼镜矫正斜视。

“先天性远视眼”，从此，这六个字就刻我心里了。怎么两个哥哥眼睛都好好的，到我这就基因突变了呢？而且更奇怪的是我父母眼睛也没啥毛病。

那时候小孩儿戴眼镜挺另类，常被路人甲称作小眼镜、小学究，被玩劣同学喊小四眼。我觉得自己和别的小孩儿不一样，性格也随之变得闷了。

不过那时候学习成绩也对得起这副眼镜。

十岁那年，运动了，因为父亲的问题，我被班主任老师和同学背后议论，愤然转学再遭冷遇，倍受打击。

从那时起，挫败感使我变得胆怯了，越发不爱说话，只和小伙伴私底下聊聊心事。

高中毕业后去插队，在外人眼里，我仍旧是一个少言寡语的人。村里，每天都可以遇到陌生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我面无表情，从来不会主动打招呼，因为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性格如此，没觉得是个事儿。直到村干部找我谈话说，有村民反映我特别骄傲，凡人不理。

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啊，我一个苦逼穷知青有什么可骄傲的？准确地说应该叫杵窝子。

我改。

那以后我就刻意训练自己，见人就叫，根据目测，岁数大的叫大爷大妈，岁数小的叫哥姐，外加大嫂、二婶、三姐夫、四叔、五姨、六舅，大着胆子，亮开嗓门，不管不顾，一通招呼。

“这丫头嘴真甜！”大伙儿满意了。

后来做了教师，靠嘴吃饭。教书的职业使然，话痨偏多，还自我感觉良好，以教导主任为首。

我也不例外，话密到自己都烦。而且，而且还口无遮拦，倍儿损。

在我眼里，熟人，陌生人，都一样，都是亲人，可以插科打诨，互诉衷肠。

中学同学毕业几十年重聚微信群，几个老爷们五十啷当岁就总说自己那个不行了。

我就理解不了了，那个事有啥可嘚瑟的，不是应该灰头土脸的找个地缝钻进去嘛？

然后他们夸我毒舌。

俺妈最近几年开始玩微信，学着最基本的操作——转发帖子。可每当她老人家兴致勃勃地把自认为有趣的文章转发给老伙伴儿时，对方一句“这个我早知道了”把俺妈怼得很搓火。

这种事搁我身上肯定没啥，身为资深毒舌还是有免疫力的。

说话之道，大有学问。

应该跑题了。

今儿个除夕了，给各位拜个年，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