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很烦恼,有个女人的影子一天到晚都在他眼前晃悠,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他也烦恼没人信任他,没人站在他这边。他们都说他爱上了她,可他说他不仅现在不会爱上她,以后也不会爱上她,要是在很早以前他们就已相遇,他说他同样也不可能爱上她。他的朋友只是一笑,但不知是笑他当局者迷呢,还是笑他自欺欺人?
现在他也觉得很可笑,可笑的不是他的朋友们都误会了他,可笑的是他自己,他怎么会对这些说辞如此在意,他怎么就让一个他口口声声说不爱的女人扰乱了心思。原来他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但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就算真有一笑,那也是强颜欢笑。一个早上他都漫无目的地四处走来走去,他低着头,脑子里浮想联翩,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差点撞到别人的电动车,其实是挡着了别人的路。那个场景也很有趣,骑电动车的也是个女的,她在拐过那个转角时就已经鸣笛提醒转角另一边过路的行人,可他脑子都不听自己使唤,耳朵似乎也失灵了。他还是低着头,而骑电动车的女子倒很小心警惕,她刻意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就是怕“撞”上像他这样横冲直撞的人,不过他的突然出现也着实吓了她一跳,她急忙刹住了车,并马上放下双脚以缓冲电动车的动力,他那会儿倒回过神来了,但并未作出任何反应,反倒是对方一连跟他说了几声抱歉,他也没给出相应的回馈。然后他跨了一步迈向左边,没想到她也将车转向了同一个方向,他又跨了一步迈向右边,她也跟着将车转到了同一边,结果这样一左一右重复了几个轮回,他和她谁都没能过到另一边。不过他没怪她,她也没怪他,这种情况谁都会遇到,你想着给别人让路,别人也想着给你让路,只是凑巧你们都想到了一起去,都让到了同一边,结果谁都没能给谁让路,我还是挡着你的路,你也还是挡着我的路。也正因为这样,他反倒笑了,这次不是强颜欢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其实他笑的同时她也笑了,她看着他的眼睛,他又低下了头,他不知道她看了他一眼,他只是转身,朝着与自己之前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去,而如果她继续沿着她之前的方向骑行的话,她和他就处在了同一个方向上,不过她跟他一样,也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没有谁想刻意跟谁走到一条道上去。
他和她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这到底也是一种默契。
就这么兜兜转转了一上午,他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回到自己的屋子后他也像辛苦工作一天的人那样直接仰面倒在了床上,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其实他知道自己有在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不过他还是自言自语地否认说他不可能会爱上她,他的朋友们没跟他站在一边,反倒是今早他遇到的那个女子,他往哪边,她就跟着往哪边,总算有人和他站到了一边,他自我安慰道。但他还是避免不了不去想她,现在躺在床上的他闭上了双眼,他回想起了他和她的初遇:
那天她火急火燎地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正好迎面撞上了抱着许多资料的他,很显然,猝不及防的他来不及躲闪,资料散落了一地,她马上蹲下身子捡起并大致整理了一下那些资料,然后说了几声对不起后就起身离去,他记得,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匆忙离开了,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在风中飘曳的背影,他也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正当他准备离去时,他发现自己的资料里还夹杂其它的东西,他猜想那应该是她在匆忙间不小心把它错当成是自己的了,于是他也没细看就直接将它抽离出来然后高举着手大声对她呼喊道:“嘿,你的东西落我这儿了!”她听到后转过了头望见了他手里的东西,人群中大多数人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那个物什上,他清晰记得当时的她看到自己手上的东西后脸上顿时一片绯红,人群中也一片哗然,跟在他身后的他的那几个朋友也都忍不住笑了笑说:“你傻啊,不看清是什么东西就这样大张旗鼓乱叫。”他一时也傻了眼,待到他看清是什么东西时,她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越发显得无奈,连当面解释的机会都没了,更何况这不全是我的错,他开始在朋友面前低声埋怨。她这么赶,应该是急着上厕所吧,可如今这个东西都掉了,不知她还上不上的成,再也没说什么,他顺手就将那个女生的私密处用品扔到了垃圾桶里。
如今想来,不仅她尴尬,他也很尴尬,自己也无缘无故的就成了别人眼中流氓。一想到她当时那难堪的深情,他反倒笑了起来,这也不是强颜欢笑,倒更像是在幸灾乐祸,但也不怀恶意,听说不怀恶意的幸灾乐祸是满是好意的刻意在乎。但他只是听说,道听途说。他只相信自己的判断,“现在看来除了自己似乎不会再有人相信他没有爱上她,”他说,“包括今早我偶遇的那个骑电动车的女子,我和她并没有想到一起去,原以为她和自己是站在一边的,可没想到又是我在自欺欺人。我们虽然都让到了同一边上去了,但我往左时,她却是在往右,我往右时,她却是在往左,只是站在自己的角度我们都处在了同一个方位上,最后我们不都是选择了相反的方向各奔东西吗?原来从头至尾她都没有跟我站在同一边!”他唉声叹气……
“我如此自恋,”他又对自己说,“自己越来越可笑了!”
屋外有人叫他吃早饭,他懒得理睬,只是翻了个身照样躺在床上,他忘却了饥饿,他脑袋里不可置疑想到的还是那个害他成了“流氓”的女人。她们的胆子不都是很小的吗?她们不都是非常怕黑吗?可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怕,他和她的第二次相遇居然是在一个乌漆嘛黑的夜晚,他是偶然见到她的,他看见她时她正在一个平时人极少且比较隐秘的公园里跑步,或许夜跑是她的一个习惯,因为在以后的很对个日子里,当他偷偷到那个他们第二次相遇的地方时他都看见她在跑步,第二次遇到她时,她估计不会认出他来,回想第一次相遇时的匆忙和尴尬,她对他恐怕就只留下些不好的印象,也许不久前她已经将他忘了都说不一定。她穿着一身宽松的黑色运动服,不得不说男人生来就很好色,他躲在角落里偷偷的瞄了几眼她的身体,就算没有像其他女生一样穿着紧身服她细致有型的身材还是凸显得很明显。他就待在那里看她跑了一圈又一圈,周围没有其他人,他的一切行为都显得如此肆无忌惮。天越来越黑,夜空中除了半轮月亮再看不到一点星光,这样也好,任它“一枝独秀”,谁与争“风”。他看得出神,不知停栖在哪棵树上的乌鸦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叫声,他被这叫声吓了一跳,而她却丝毫不感到害怕。原来女生的胆子也并不小,自己的胆子反倒比女生还小,他感到有点羞愧。后来她沿着一条小径返回,他觉得他应该澄清一下上次的误会,得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她解释一下,于是他也沿着那条小径跟了她一路,他那小心翼翼的程度弄得他特别像一个鬼鬼祟祟跟踪别人的坏人,她似乎也发现了端倪,但她没有回过头去,而是加快了脚步。他发现自己暴露了,他得抓紧时间跑上前去解释清楚,不然自己就真的变成了图谋不轨的流氓。
“喂,你站住,我有话跟你说,”他大声朝她喊叫,“你不要跑啊,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就这样,她跑,他追,过了没多久,他们来到了一个宽敞的大道,这时她才将头转向了他,毫无顾忌,现在就算他真的想图谋不轨怕也是没这个机会了。她转过头的第一件事就是望了望他的眼睛,从他的眼神中她大致能感受到他确实不像什么坏人,这才开口跟他说上了话:“你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你究竟想干什么?”她一连串问了许多换成是其他女生遇到这种事同样也会问的问题,他倒不那么心急,他跟她说,我就是上次那个……那个被你撞到然后我手上的资料散落了一地的那个人,也是那个被别人当成流氓,也被你当成流氓的……傻子……
她回答道:“原来是你!那天你确实挺傻,但你也别误会,我没有把你当成流氓。”
听她这么一说,他如释重负,然后笑着继续解释道,刚刚看到一个人特别像你,但又不太确定所以就这么跟着你走了一路,这一点上他跟她说了谎,现在躺在床上的他倒开始庆幸自己那时没有说漏嘴。本来是想就上次的那件事跟你说声抱歉的,但自己弄巧成拙,差点真被你当成了流氓。
她接着回复道:既然事情已经明了,你也就不需要再跟我道歉,更何况这不全是你的错,是我自己太鲁莽了。这其中她说的某句话倒跟他之前事发后自己跟朋友埋怨时说的那话如出一辙。不过他说这话时是在埋怨她,她说出相似的一句话时却是在原谅他,原来女人不仅可以比男人大胆,还可以比男人大度。
说完她转身走了,留下的又是那个渐行渐远的在风中飘曳的背影。在她还没走远时,他又追问了一句:“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你一样不怕黑呀?”
她没再回答他,他其实还想问她她叫什么名字。
她还有几个问题没回答我呢,我必须要知道答案,自那天以后,他经常这样跟自己说,这不过是他给自己找的去见她的理由,他后来确实又去了很多次,在同样的时间段,在同样乌漆嘛黑的夜晚,刚开始他并不认为她还会去哪里,之前说夜跑是她的一个习惯也仅仅只是个猜测,他也就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去了那里,她也如他所愿像之前一样在公园里一个人静静的跑着步,他不再躲在某个角落里,而是假装像其他散步的行人那样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这次倒能光明正大,四下一片漆黑,她跑得如此投入,估计也不会注意到他,一切也都如他所料,她没有发现他,他就在她丝毫都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偷看了她很多次。她将头发绾成了一团,但他心里总有一种被她千丝万缕的头发拂扫过后所产生的酥痒之感。她曼妙的身姿,轻捷有节奏的步伐,总是给人一种好像是在思考什么的眼神,无一不引他注目,还有她那不怕黑或是根本就喜欢黑暗的个性,也让他无比着迷,这短短几天他在她身上看到的他所能看到的一切也都无一不使他日夜牵挂。一见未必钟情,生情未必日久,也就是在这短短几天,他对她,已暗自倾心,但这一切他却浑然不知。平时这个时候他都在和朋友打球,可这几天他每每打到一半就对朋友说自己有事要先走一步,如果这种情况就只出现一次他的朋友兴许还会相信他,但他经常这样,他那些打球未尽兴的朋友倒开始怀疑起他来了 ,而且他跟朋友说再见后走的是一条他平时很多少走的路,他们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直到有一次他的朋友像他之前跟着她一样悄悄跟在他身后来到了那个公园,他们才明白这几天他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就突然找个借口说有事要离开。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在黑暗中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她,他的朋友也看着他。他们认出了她就是上次那个他让她出丑也让他自己出丑的那个人,他们相互之间什么都没说,不言而喻,他们默契地得出了同一个结论——他爱上了她。但对于这种情况往往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接下来发生的事也都恰恰证明了这一点。
那一天后的第二天晚上,他照常去和朋友打了会儿球,等到了他该找借口说有事要先离时,他的朋友反倒比他先开口:“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我们明晚继续,你不是还有正经事要办吗?我们就不耽搁你了,不过‘事成之后’可别忘了跟兄弟几个报声喜。”听罢他一时间反倒不着急走了,他问:
“什么事成之后?报什么喜?你们在跟我打什么哑谜?”
“谁跟你打哑谜了,反倒是你,遇到好事自己藏着,把我们几个蒙在鼓里。”他的朋友异口同声说。
“莫名其妙,有话直说。”他有点不耐烦。
“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他的一个朋友质问他道,“其实这种事没必要遮遮掩掩,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就是暗恋个人嘛,你一个大老爷们,难道还怕我们羞你不成。”
听到“暗恋”这个词,他吃了一惊,“谁暗恋谁呀?”他逼问他的朋友,生怕他们说话只说一半。
“其实昨晚我们几个跟着你去了那个隐秘的公园,虽说这样有点不太仗义,在这里先跟你说声抱歉,但如果不这样,我们又怎么知道这几天你无缘无故就找理由离去的真相呢?”他的朋友稍显得埋怨,“况且是你骗我们在先!”
你们……他有点哑口无言,他说,我只是对上次那件让她出丑的事感到抱歉,并且我只想跟她做个朋友,仅此而已,根本就没你们想的那回事。
他的朋友都觉得他是在为自己辩解,他们也知道他平时很少跟女生接触,也没交过什么女朋友,当真正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时,应对起来还真会有点措手不及。“越是不自知的人,说明他陷得越深,也就是说他爱她爱得越深,这个人她不简单啊”他的朋友在他的感情问题上再次达成了默契,“姑且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朋友做着做着说不一定就做不成朋友了呢?”
他们没再说什么,他今天也没再到那公园里去看她跑步。
“为什么他们会说我爱上了她呢?”他已经在床上躺了几个小时,他又开始自言自语,“难道男人跟女人交朋友就只是想跟她们做男女朋友吗?”
哪怕他觉得他的朋友对自己有所误会,他后来还是会经常到那个公园里去,不过每一次他都没有站到她面前跟她说他想跟她做朋友,这样周而复始,他的朋友对他的“误会”越来越深。
他继续回想下去,不过接下来的事让他又愤怒憎恶又羞愧自责。
那就先说说让他愤怒憎恶的吧。他不记得是在具体的哪一天,总之那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他去拜访自己的恩师,走到恩师家门口时,他看到她正在和恩进行交谈,他觉得纳闷,恩师跟她什么关系,以前怎么从没听他提起过这个人?他也就没去打扰,只是待在一旁,他隔她和恩师并不远,偶尔还能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只言片语,只是过了一会儿,她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感觉不像在交谈,而是在争理吵架,接下来的谈话内容也恰巧证明了他自己的猜测。他的恩师对她说:
“你什么时候才能放下?”
“估计放不下了,除非哪天我死了。”
“别说这些晦气的话。”
“只要你还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我这一生都会很晦气。”
“那你打算这样恨我一辈子?”
“不!你根本不配让我恨。恨一个人说明他还在乎这个人,而你只是个罪恶的可怜虫,我对你就只剩下怜悯。”
恩师有点无言以对,最后说道:
“那是不是要我死了你才能放下?”
她回答说:
“或许吧,说不定今天你死了,我明天就能放下。”
她每句话都说得铿锵有力,他听到后异常气愤,他待恩师如待自己的父母,辱骂诅咒恩师,也就是在辱骂诅咒自己的父母,他立马冲上前去,不由分说,就刚才她说的那番话狠狠地训斥了她一顿,她也吃了一惊,说,怎么又是你?!这关你什么事!他接着回应道:“他是我恩师,你骂他就是在骂我。我也真是看错你了,想不到你是个‘毒舌妇’!”她噗嗤一笑:“我们就只见过几次面,看错我了?!那你认为你之前又看对了我什么?上次我以为你只是一时糊涂,现在看来你和他一样,本身就是一个糊涂的人。”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你可要擦亮眼睛看清楚了,我就是这么个人!”说完她又像前几次一样转身走了,留下的也是跟前几次一样渐行渐远的在风中飘曳的背影,不过这一次他却不再像前几次那样一直盯着那个背影看,他也将身体转了过去,这是他第一次主动选择与她背道而驰。
他问他的恩师:“发生了什么事?她为什么要这么跟你说话。”
恩师回答道:“没什么,只是犯了个错,正祈求她原谅呢,看来这是不可能了”
“那也只是她太小心眼。”他对恩师说。
在他的印象中,他从没见过他的恩师如此低声下气求过别人什么,谁都有难言之隐,他也没再多问。只是他对她彻底失望,他平时最看不得小心眼的人,没想到今天她就成了这么一个让他讨厌的小心眼的人。现在他对她除了憎恶,再无其它。
那之后,他晚上再也没到那个公园里去看她跑步,而是将整个夜晚都花在了和朋友打球玩乐上。哪怕是这样,他心里时时刻刻想的还是她,他是在恨她吗?果真如此,说明他还在乎她。突然有一天他不再找借口说要先走一步,他的朋友反倒有点纳闷,并问他:“今天为何不到公园里去?还是说你已经向她表明了心思,但被她拒绝了?”他回答道:“今天只打球,不提她,一想到她我就觉得恶心。”
“你不说,我们就好奇,一好奇就瞎猜,一瞎猜,这心思就不在打球上了。”
“我只能跟你们说她羞辱了我恩师,也羞辱了我。”
“那你呢?”
“我教训了她一顿。”
“出气了没?”
“没有。”
“是觉得你还没帮你恩师出气,还是你自己心里憋着口气出不来?”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也就没再回答。他的朋友也发现情况确实很糟糕,谁都没再说什么话,还是继续打着球。但现在心思不在打球上的不是他的朋友,而是他自己,他也不是在打球,更像是在出气。有的时候力道过大,一个球打下来差点打到朋友的脑袋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你瞎折腾自己干嘛,或者说你早就已经爱上了她,然后现在突然想退出但你发现自己犹如深陷泥潭已无力自拔?!”他那差点被球打着脑袋的朋友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他听完这话后心里也像被球恶狠狠砸到一般,也感觉有点无地自容。他愤怒道:“我不仅现在不会爱上她,以后也不会爱上她,要是在很早以前我们就已相遇,我同样也不可能爱上她。”
“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一个他口口声声说不爱的女人而跟我们赌气,看来他生病了”他的一个朋友说。
“而且病得不轻!”他的另一个朋友说。
“怕已是病入膏肓!”又有一个朋友补充道。
那晚,他们不欢而散。
又过了几天,他的朋友见他还在为上次那件事生着闷气,并问他:“你果真没有爱上她?”
“没有。”他答道。
“那你这样又是为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她是那种人!”
“什么样的人?别人是什么样子关你什么事!”
“我……”
“你到底是在乎她是什么样的人呢,还是在乎她这个人?”
“……”
“那去找她,或去找你恩师,问清楚她和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再一次没有了言语,不过当天晚上他确实又去那个公园见她去了,但他还是像前几次那样只是待在一旁看着她跑步,她跑了一圈又一圈,她这次披散着头发,它们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她高昂着头,目光如炬,若有所思。他看着她叹气道:“我真的在乎你是怎样的一个人吗,还是说我确实在乎你这个人?”
这个问题他思索了许久,现在他躺在床上也还是在为这个问题儿苦恼,但他始终没有办法承认自己爱上了她。
也就是在他又去见她的第二天,他终于下定决心去找他的恩师当面问清楚,得知真相的他也感到无比羞愧自责。
他问他的恩师:“虽然这是你的私事,但我还是想知道你和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她又是什么关系,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恩师答道:“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因为我想证明个事实。”
恩师笑了笑:
“那你今天问的是关于她的,还是关于我的?”
“都有。”
恩师还是一笑:
“你们之前认识?”
他:
“萍水相逢,也说不上认识。”
恩师:
“是你认识她她没认识你,还是她认识了你你没认识她?”
他:
“现在我们谁也不认识谁。”
恩师:
“那看来是你认识了她她没认识你,而且你开始在乎她了。”
听罢这话,他的脸登时变得火烫。他之前经常到公园里偷看她跑步,时间久了,他差不多也“认识”了她,而她就只见过他几面,她对他就说不上认识。我在乎她?恩师也像他的朋友一样这么认为吗?他在心里暗自嘀咕。
恩师:
“原来有误会的不是我和她,而是她和你。”
又说:
“这是个解不开的结,说来话长。从头至尾地说我也没那个心思,那就长话短说,这里面藏着个真相。”
这个真相就是:她是我的女儿,我是她的亲生父亲,在她五岁那年,我和她母亲离了婚,之后的十多年她一直跟着她的母亲一起生活,今年她二十二岁了,她的母亲在两年前得病去世,医生说她操劳过度,积累成疾,最后不治而终。她母亲的离去对她打击很大,她原本就很痛恨我,现在更是对我恨之入骨,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能体谅她,对一个从小就没有父爱现在又失去至亲的人来说,她已足够坚强。我也不怪她,我只是不想让她这么痛苦地活着。我劝她放下,她说除非她死了或我死了,不然她一生都不可能放得下。如果真的有的选,我多希望能为她做上一件事。
他没再多问,他还能再问些什么呢?他再一次觉得无地自容,上一次让自己无地自容的是觉得朋友说自己爱上了她是在贬低他,这次感到无地自容却是他自认为是他贬低了她。他想证明的事实,如今已经证实了。所谓事实,也就是他没看错人。
“如今误会已经澄清了,”恩师最后说道,“这之后就是你自己的事了。”
“我的事,我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在床上躺了一下午,也纠结思考了一下午,他终于爬了起来,“我真的很糊涂,我的脑子里还有理性吗?”他如今还是深感自责,可依旧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再次去跟她道歉,他还有这资格吗?
那么他爱她吗?他的朋友都说他爱她,他的恩师也暗示他爱她。
他还是鼓足勇气去了那个公园,这次也不再是为了道歉,道歉只是借口,他不想再做傻子,也不想再糊涂了。他同样也不希望自己再成为一个笑话,原来可笑的不是他误会了别人,而是他误会了自己没有爱上她。
如今他终于承认自己爱上了她。
他比平时更早地去到了那里,她还没出现,他在原地来回踱步,手心冒着汗,他的心扑通扑通狂跳着,他不知道自己是在紧张如何向她解释上次的事呢?还是如何向她表白?总之他当时的心情错综复杂,难以言表。她到达那里后,他直接果敢地站到了她跟前,说:“你先听我说。”
她说:“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
说完她正准备离去,他立马拉住了她的手说:
“你听我把话说完,虽然我现在已经没资格这么要求你,”
又说:
“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世。”
她吃了一惊,这才将头转向了他,“然后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他:
“对上次训斥你的事感到非常抱歉。”
她:
“也还是个误会!你的道歉我也接受,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就这样冰释前嫌。她挣脱开了拉住她的那只手,又准备转身离去,他叫住她说:
“还有一件事……”
她:
“你说。”
他:
“上次,你差点把我当成流氓的那次,我说我看到一个人但不确定那是不是你,我跟你说了谎,其实我早就认出你来了,我还一直偷看你跑步。”
她:
“那我真把你当成是流氓也不为过。”
他:
“那之后的很多个夜晚我又经常来到这里。”
她略显惊讶:
“嗯……”
她暗自说服自己他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自己。
他不知该问什么,随便脱口而出:
“是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你一样不怕黑?”
她:
“我不知道,但我不怕黑。”
气氛变得尴尬,他不知还会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她也知道接下来他跟她说的话会让自己措手不及,便敷衍道:“时间不早了,我要先回去了。”平时这个时候她依旧还跑着步。
他:
“问完最后一个问题你就走。”
她知道自己现在还脱不了身:
“那你尽快讲完。”
他在原地支吾了片刻,说:
“听说……听他们说……我……爱上了……你”
她: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他:
“我……我不知道。”
她低着头笑了笑。藏在人心中难以启齿的爱,总是会让这个人在做出决定时变得迟疑。她深谙这个道理,那她已经知道答案了吗?这我也说不清楚,女人的心思相较于男人更叫人难以揣摩。她转身离去,他也没再阻拦她。
“其实……其实我是爱你的……”当她走远时,他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话,可现在说给谁听呢?说给自己吗?他折腾了这么久就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答案?!他跟她说了这么多,却还是连别人名字都不知道。
他离开了那个公园,在回家的路上,他又碰到了那个骑电动车的女子,也还是跟第一次遇到她的情况一样——他又挡着了别人的路。不过这一次,当他往左迈向一边时,对面的她也往左将车子转向了另一边,就一次,他们都各自给对方让出来了路。他和她终于想到了一起去。他爱她。这一天,他们都与他站到了同一边。
听说我爱你。
听他们说。
听我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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