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不断地走,只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我已经去过了很多地方,看见天下偌大,有很多事是我不曾想过见过的。我已经心满意足。
——商博良
九州中写云州的不多,而《商博良》,是我看过的唯一一本。如果一定要在现实世界中云州大致可以对应西南十万大山。隔离天日的密林,无孔不入的毒虫,高过人头的蕨草,永远不停的雾雨,热情奔放的少女,和神秘莫测的蛇蛊。江南再一次给我们展示了一个瑰丽的世界。
但《商博良》不仅仅是一个探险的故事,对我来说,它更多的是一个旁观者的故事,飘零的旁观者。
旁观者,往往给人这样以疏远的感觉。商博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礼貌而疏远,他似乎很快就和商队里的人打成一片,但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的目的。他在队伍中,又在队伍外。他是参与者,他也是旁观者。
虽然书名商博良,但书中的主角更像是马帮。全书也是围绕马帮和巫女展开,而商博良则作为记录的视角,身处于焦点之外。所有人来云州都有其欲望,谋划着渴望去攫取的财富、权力、抑或是爱情。但商博良不是,确实,他想要去天涯海角,但这并不是非去不可的愿望,即使去不了,他也早已心满意足。所谓的心满意足,其实和心死是等价的。只有心中还有着空虚和留念,人才有活着的欲望。当心装满的时候,心也就死了。所以,现在的商博良,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江南利用他的叙述诡计,掩藏了商博良的动机。商博良似乎是一个佛系的旅行者,走到哪算哪。对于他的动机,江南总是用一句“想去看看”掩饰。但单纯的“想去看看”,无法解释他跨越九州的足迹,甚至是到达那些普通人穷尽一生也无法到达的地方。
如果看书看得稍微仔细一些,或许能注意到,在商博良的眼睛里,有一个女孩的身影。他最后救下的女子,是因为她长得像她。但对于商博良心中的女孩,我们所知甚少,这毫无疑问是商博良心中的隐秘,即使到了死前,他也只说出了她的名字——寂。一个从未叫过他名字的女孩。
仅限于此,依然有大量的可能。一个或许是曾经爱过的女孩,和一个漂泊的旅行者,这其中可以产生无数的故事。而如果要进一步探寻商博良的秘密,或许我们需要把目光放到故事之外。
和江南其他的小说不同,《商博良》的主体是借最后幸存的女人之口讲出的。这往往会被读者所忽略。在第一人称视角,“真正的”主角“我”口中,对商博良的描述非常简单:年纪不大,刀,瓶子。而在其中享有特殊待遇的是那个玉质的瓶子,它是“我”最为关注的内容。但奇怪的是,这个瓶子,在故事中几乎没有出场,正如那个女孩一样。
在“我”看来,商博良的游荡,不过是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和那个瓶子一起埋葬。注意到“埋葬”这个词,商博良作为一具行尸走肉,用埋葬这个词,明显指向他的死亡。也即,商博良的游荡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死的地方。而那个瓶子的地位不只是陪葬品那么简单,如果我们跳得再开一点,求助场外的度娘,我们会知道,那个瓶子里装的是寂的骨灰。
商博良最后的秘密也就此揭开,毫无疑问,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然后像江南大部分小说里一样,女孩死了,而男孩背负着对女孩的感情活了下去。在写作九州的时期,这样的人往往不会得到江南的同情,毕竟姬野的疯狂不得不说和羽然有着密切的关系。
回到旁观者这个话题,商博良之所以能被称为是一个旁观者,是因为他不像其他人一样,深陷欲望之中,而是冷静地旁观着其他人在欲望中挣扎。而这些人的代表就是彭黎。闯云州的人,不是为了财富、权力,就是为了爱情。彭黎则把三项全占了,他正是一个闯云州人的缩影。从一开始的冷静克制,到途中的坚忍执着,再到最后被欲望所支配,陷入狂乱之中。
这么说来,云州的人是可悲的。他们不过是云州的蛊虫,为了财富,为了女人,为了自己的生命而不断残杀。原住民如此,马帮如此。而最后胜利的人,也会失格,堕落成野兽般,只会追逐欲望的存在。他们正好与商博良这种没有欲望的人处于两个极端。但反过来说,商博良不也是一样的可悲?无欲无求地僵化成一个人偶,同样也是失格的一种。
对于这两种人,埋葬在云州的密林中,或许正是最好的归宿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