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皆俗人,年过四十,长相普通,诚实善良,勤勤恳恳,从事着一份波澜不惊的工作。中产阶级,三室二厅,小有余粮,家里有着一个或二个孩子,夫妻和睦,儿女乖巧,按部就班地把孩子抚养长大,体面地退休,旅游,跳广场舞,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度过这段快乐人生之后,寿终正寝、入土为安。
但如果有一天,你听到这样一件事,一个呆板、无趣的中年男人居然抛弃结婚十七年的妻子、尚未成年的一双孩子,离家出走了,一分钱都没有留下,而且从此再无联系。
你会怎么想?
渣男?出轨?私奔?躲债?……
噢噢,恭喜你猜错了,都不是,他只是去追寻理想去了。
你会呸一声,狗屁的理想,家里老婆孩子怎么办?责任呢,义务呢。
责任和义务就像枷锁,真正的艺术家不疯魔不成活,比如画家梵高、作曲家罗伯特·舒曼,他们都是与魔鬼交换过灵魂。
天才是一种病,天才亦是一种命。
人生只有选择,没有对错。
你选择捡地上的六便士,他选择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这个男人抛弃妻子的理由居然是画画?是不是很滑稽,他只是银行一个小证券经纪人,典型的理工男,怎么能跟艺术生挂钩呢?而且在此之前,他从未拿起过画笔,从未与人谈论过艺术。
他的太太温柔贤惠,白莲花一般的人物,错肯定不在她。于是他的太太以及周边八卦女断定,他一定一定是跟某个绿茶婊私奔了,毕竟娱乐圈的水很深。
遇见渣男不可怕,可怕的是你不知道渣男是渣男。
他的太太刚开始一直在等他回家,就像等一匹野马,在外面疯跑够了,乖乖回家。只要他回来,他的太太一定会原谅他,相爱容易相守太难,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廊桥遗梦》中年过四十的弗朗西斯卡不也是因为梦想认识罗伯特·金凯的吗?两人初遇,一见钟情,她少女时代的梦想开始复苏,抑制不住的疯狂蔓延。四天之后,弗朗西斯卡理性回归,她的出轨是不道德的,但是她的留下却是最具道德美感的。
张爱玲也说过,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红玫瑰和白玫瑰。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
可是有的人就是不按套路出牌,这个想学画画的银行小证券经纪人就是其中一个。
他的太太,噢不,前妻,在经过痛苦绝望之后很快就自强自立起来,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家里还有两个孩子需要照顾,她可没有太多的时间自怨自怜,孩子们的学费补课费,家里的水电费物业费以及不可将就的生活费,一大笔钱哪。好在,人人都具有同情弱者的心理,他的太太曾经也是大学毕业生,就像《我的前半生》中的罗子君,即便没有贺函的帮助,她本身的素养也不允许她倒下。
谁这辈子没有梦想,只不过被世俗耽误了。
这个追求理想的男人来到了巴黎,一个充满热情浪漫和艺术感的大都市。
在巴黎,他遇到了崇拜他的第二个女人。
这个女人当时已为人妻,丈夫虽然相貌不扬,但有钱有房有车,对她忠心不二,极其善良,富有同情心,并唯她是从。
这个女人在嫁给她丈夫之前被富家子弟玩大了肚子,自杀之际遇到了现在的丈夫,他救了她,并娶了她,给了她所有,包括怜悯。
可是一个女人可以对给她造成伤害的男人加以原谅,但是,她却永远不会原谅为她而做出牺牲的男人。
于是,她出轨了,这是什么逻辑?
而他,相当的穷困潦倒。虽说在画画,可是他的画一幅也卖不出去,他也不屑于卖画,他画得没人能欣赏,除了她的丈夫,那个相貌不扬、有钱有房有车、对她忠心不二,极其善良,富有同情心,并唯她是从的丈夫。
她出轨了,他漂泊得有点累了,顺手靠岸歇会,这意味着这段关系不会长久。
果不其然,当他画完她的裸体并送给了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就这么施施然走了。
她试图挽留,无果,这既在她意料之中,也在她意料之外。
她的丈夫一直默默地关注着她,期待她的再回头。她也一直没有再回头,跟无数个平淡地日子一样,她平淡地洗干净每一只碗,平淡地收拾好厨房,平淡地喝下一瓶毒药,平淡地结束了一生。
我喝了你的爱情毒酒
就变成你爱情的苦囚
我受够了你那些自私要求
我再不愿被当做你的玩偶
我不能让你杀得片甲不留
就算你装做可怜要我挽留
我至多回首
留给你无尽的冷漠
就不再回头
不再回头
广智 - 广智 同名专辑
他就像一个一路跋涉的香客,在去往一个也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庙宇。
他来到了塔希提岛,这是南太平洋中部法属玻里尼西亚社会群岛中向风群岛的最大岛屿,这里四季温暖如春、物产丰富。
人们常常无所事事地望着大海远处凝思,静待日落天亮,阳光跟着太平洋上吹来的风一同到来,海水的颜色也由幽深到清亮,他们管自己叫“上帝的人”,人们管那里叫“最接近天堂的地方”,在那里,死神就像你亲爱的朋友的面容。
有时候,一个人偶然到了一个地方,他便会有一种神秘的感觉,觉得他就是属于这个地方。这里就是他寻找的家园,他会在这从未见过的环境、从未见过的人们中间定居下来,好像他一生下来就熟悉这里的一切。
他的身体和灵魂终于停留了下来,他娶了当地的一个黑姑娘,估计是因为她有一个椰子园,不用他来讨生活,可以自由地画画了,更何况这个黑姑娘是如此地崇拜他。
女人总是嫁给感觉。
他们有了二个孩子,他的手除了拿画笔,不知有没有抱过这二个孩子,不知有没有想过曾经的二个孩子,这些都不得而知。
不疯魔不成活。他在塔希提岛迸发出了全部的灵感和激情,一种要创作出美的强烈欲望使他疯狂地作画,日夜无休。
不幸,他得了麻风病。万幸,黑姑娘坚定不移地守护他,甚至为此死掉了一个孩子。
”谁想走,就让他们走,但是,我不会离开你。你是我的男人,我是你的女人。如果你留下我一个人,我就在屋后的那棵树上吊死,我向上帝起誓,我会的“。黑姑娘信誓旦旦。
在这一刻,他的心里起了波澜,不知道这个貌不惊人的黑姑娘是否终于走进了他的画里,他的心里。
他死了,死在了塔希提岛椰子林最深处的那间小屋里。
那间小屋,被他画满了壁画。从地板一直到顶棚,展开了一幅奇异的画卷,仿佛一个奇幻的世界,一片浩瀚的原始森林,有许多叫上名和叫不上名的树,椰子树、榕树、火焰花、鳄梨等,似乎还有裸着身体的人在树下走动,是亚当和夏娃的伊甸园吗?
他就静静地躺在那里,他的一生就为等待这个时刻,在这些壁画的创作中他终于找到了内心的平和与安宁,与魔鬼交换过的灵魂终得归位。
他让黑姑娘做出诺言,把他埋葬之后,放火烧掉房子,直至灰烬。他创造了一个世界,又在骄傲和蔑视中间将它毁掉。
他用尽了全力,却过着平凡的一生。
画家总是一死成名,那是因为他们的思想离我们太过遥远。
他死后,他的前妻出名了。人们总是蜂拥而至去采访她,探访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他的前妻机巧圆滑,明里暗里提醒大众他们夫妻是如何的恩爱,家庭氛围是如何的和睦,她作为一个伟大天才的妻子是如何的有责任。
黑姑娘和她的儿子呢,在遥远的南太平洋中部或许某艘双桅帆船上,在沙哑的手风琴声中快乐地舞着。在他们的头顶上依旧是湛蓝的苍穹,熠熠闪亮的星星,在他们四周是浩瀚无垠的太平洋。
上帝俯视着这一切,笑了。然后继续把他的磨盘缓缓地转运着,但是却碾得很细、很细。
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了月亮。
他是谁?
他是《月亮与六便士》里的思特里克兰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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