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像往常一样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那棵只剩几片枯黄叶子的梧桐树。我把药放在了她的面前,她也只默不作声的把药吃下去,继续望着那棵梧桐树......
凌乱不堪的头发,弱不胜衣的身体,挣扎着想摆脱轮椅的束缚,她在我面前正用她枯瘦的手指撕扯着床上的被单。一片慌乱和尖叫声中我握住了她的手,和她的家人一起将她推了出去。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后来她的家人告诉我,她一看见白色被单就会发疯。
在我和她家人谈话时,她开始呆呆的望着院门前那两棵并排的梧桐树。于是,我给她换了套浅青色带素雅花纹的被子,把她安顿在了这间屋子,透过屋子里的窗户可以看见那两棵梧桐。我想她是喜欢的,她就这么住了下来。
之后的日子里,她几乎再没有发过疯,每天都只静静的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那两棵并排的梧桐树。梧桐树绿了叶子、黄了叶子、又枯了叶子,至始至终都没有在老妇人的眼中倒映出一丝生机。
我尝试着和她聊天,想让她分分神,从那深不见底的悲伤中走出来。大部分时间她并不理我,只有实在不耐烦了,才看我一眼,而我每次迎上那毫无生机的眼神,就再也说不出轻松的话题来。
去年是老妇人来这的第六年。其中一棵梧桐树在未进深秋时,就掉光了叶子,今年春天也没再长出新的来。于是就找了人来把树砍了,才发现树芯早已被虫子蛀空了。砍树时我推着老妇人去洗澡,回来时听见他们说,这树也只能烧火用了。
老妇人又一次的发了疯。
后来她一个表妹来看她时和我说,老妇人曾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在她们十八岁生日时,买了一个生日蛋糕。那时候的人家,穷起来是家徒四壁,那是老妇人十八年来第一个生日蛋糕。蛋糕只是简单的样式,她和妹妹每人分了四分之一,甜滋滋的吃完了。她爸妈象征性的吃了一小口,便把剩下的收起来,想留给她们明天吃。
傍晚时候她爸妈去地里连夜收庄稼,妹妹白天累了,吃完蛋糕甜甜的睡着了。她想起来听朋友说起生日会在蛋糕上点蜡烛许愿,就去把那半个蛋糕捧了出来,找了根白色的粗蜡烛,摆在了吃完蛋糕的地方,小心翼翼的怕滴落的蜡油弄脏了剩下的蛋糕。在她许愿的时候,扔掉的火柴没有熄灭,那个时候的房子都用纸糊墙,火一起,整个房子轻而易举就成了灰烬。
她爸妈回来的时候,房子已经被火烧的摇摇欲坠,她在旁边声嘶力竭的哭着。她妹妹,没有跑出来。
后来当她看见白布盖着的妹妹的尸体时,她彻底疯了。白布就像盖在了烧一半的木材上,远远就能闻到焦糊味,可能是房子散发出来的,也可能是尸体。
从那开始她变得沉默,一旦触碰到了她的神经,就开始发疯。她的父母也在痛苦中相继过世,家里的亲人就把她送来了精神病院。
那棵梧桐树被砍了后,老妇人每天望向窗外的时间更长了,晚上也很难让她睡觉。我不得不去找医生,每天给她加了一份安眠药,才让她得以睡觉。
大概这样下去,另一棵梧桐树也快倒了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