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忧参半的妈妈

         

下午阳光灿烂，最适合坐在家里看书。自从放假，哪里都不想去，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时光。就在我聚精会神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接过来一看，是妈妈。该不会又问我吃饭了没有吧？在她心里，任何事情都不重要，只有吃饭第一。

我勉强接过电话，懒洋洋地问了句：“老妈，有啥事呀？”

电话那头的妈妈丝毫没感觉到我怠慢了她，徒自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唉，说啥呀？”

“您想说什么就说呗，不然打电话干嘛呢？”我忍住内心的不满，因为我最不喜欢看书或者是写作被打扰，可这是自己的亲娘，不满意也得忍住。

“昨晚你爸和公司的人一起去吃年夜饭了，回来给了我三千元钱。”老妈语气平淡地和我絮叨着。

“有钱还不好吗？你叹什么气呀？”我就纳闷了，还有收到钱不高兴的人。

“我活了六十七年，和你爸结婚四十四年，他还是第一次给我这么多钱。我问他为什么给我这么多，你爸说一千元是给我的红包，一千元是来回的车费，另外一千元是回老家的生活费。老了还能花到他的钱，摸着枕头天明了。”妈妈在无奈地自嘲。

我听了哑然失笑，就为这个忧伤？太矫情了吧？一向洒脱的妈妈也会有小女孩的心情？不过我还是安慰她：“就算是到了天明才摸着枕头，也比很多人睡醒了没摸着枕头好很多呀？”

妈妈说：“是呀，你爸也是这么说，老了有福才是福。前年你爸给了我五百元，去年给了我一千八百元，今年给了我三千元，他说明年比今年还要多，他好好干活，收入肯定一年比一年多。”

“那不就更好吗？别想那么多了，今天天气很好，不热不冷的，好好看书吧，就算活到八十岁，还有十多年的时光呢，只要身体健健康康的，吃不了多少的，钱多钱少没那么重要。”我依旧安慰她。

“是呀，所以我才有喜有忧，想着要是以前有这么多钱就好了，唉，好了，我也看会儿书吧，不说了。”妈妈笑着挂断了电话，可我还是在最后一刻听到了她的一声叹息。

放下手机，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我理解妈妈的心情，在我们小时候，家里很穷，总是缺钱花。即便老爸一年到头在外面打工，还是入不敷出。常常是打工拿回来的钱，很快被妈妈拿去还了债务，剩下来的勉强够过年用，有时候离开家的路费也是借的。妈妈想通过养殖增加点收入，可是命运捉弄人，养什么死什么，到头来不但一无所获，连老本也贴进去了。看着别人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而我们家大小事情都不顺利，妈妈的精神备受打击，一度要崩溃了。她甚至和爸爸商量，去算命，算出来是谁的原因，谁就去死，免得拖累家庭。好在那个算命的人说，是他们的命该如此，中年以前，做的够吃够用，是没有多余的；只有过了中年这个坎，日子才会越来越好，妈妈这才放弃了那个消极的念头。

等到我和弟弟出来打工、成家，他们也跟出来帮我们带孩子，老爸的二百多元的收入还不够他自己用。但是他们要强、节俭，从来不乱花钱，能把一分钱当成两分钱来用，好在上帝眷顾，使他们身体健康，能把钱存下来。虽然不多，总归是自己赚的。直到前两年，老爸才时来运转，在一个老乡的介绍下，找到了一个清闲而又收入还不错的清洁工作，加上他勤快，闲暇时拣些破铜烂铁和纸皮来卖，增加收入，他们手里的存款才渐渐地多了起来。一家人只有老妈没工作，我们给多少她就用多少。她心疼我们每个人赚钱都不容易，特别是老爸，所以即便手里有余钱，也还是很节省。苦日子过惯了，哪怕浪费一点点，对于她来说也不应当。时常有“居安思危”的意识存在，使她对钱很在乎。

老妈还有另外一重心事，那就是春节后还要回老家的问题。她是一个不喜欢到处走的人，向往安逸的生活，可是命运特别爱和她开玩笑，使她的后半生不得安宁，到处走来走去。在我家住了五年，在弟弟的广州家住了一段时间，回梅州在弟弟的家里又住了一段时间，弟弟搬新房子又在那里住了几年，直到前年弟媳回梅州带孩子，妈妈才回自己家住了半年左右。接着就回了老家去住，每年春节还要来梅州过年。她说自己好像是一只兔子，看起来很多窝，到哪里都有住的、吃的、却不固定。

原本春节时她想一个人在老家过年，来回奔波很辛苦。可是老爸打电话让她回来，情愿报销路费，我们也觉得没有她的春节，就不圆满，因此极力地劝说她回来。丝毫没想到出一趟远门，对于将近七十岁的妈妈来说是一次心灵的折磨。她要把老家的东西全都安排好，才能离开；来到梅州，又要重新收拾一年没住过的家，又要折腾一阵子。所以，老妈只要想起来来回回地走，就会心中五味杂陈，哭笑不得。就像此刻老爸虽然给她钱花，她也是喜忧参半一样。

一个人若是没有固定的住处，心中便没有安全感；若是没有强大的内心支撑，就很难应付现实的生活。特别是随着年龄一天天的增长，也会考虑最后的归宿问题。如果说年轻时觉得钱是最重要的，那么到了年老时，健康的身体和安逸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唯有亲身体会的人才能明白个中的滋味！

喜忧参半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