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脸情人

“假如一个人拥有了猫科动物的所有能力，那对我们人类来说，岂不是生物进化上的一大进步？难道你们当中就没有人是这么认为的吗？”

一张大圆桌上坐满了已步入耄耋之年的人，他们都是一号科学院最优秀的生物科学家，今天，所有人聚集在这张象征自由平等的圆桌上，只为了倾听一个年轻科学家的奇思妙想。

年轻的科学家想把猫的优势基因组嫁接在人类的婴儿身上，以此来实现人类速度、视力、耳力、爆发力、攀爬技能等方面的提升，他把这项研究称为“猫脸情人”。

“于教授，你这是执意要砸自己的饭碗，人类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灵长类动物，你的研究会使人类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美国华裔科学家卡尔首先表达了不满，他是一号院的副院长，说话的分量自然不小。

“没错，我们这些老头子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名声，可不想被你这有悖人伦的研究项目搞垮了。”另一位资深老研究员杨晟说，他那厚重的老花镜后，一双无神的眼睛半开半合，似睡似醒。

两人这一说话，其他人便只能干瞪眼了，有的人一言不发，似乎只是来喝茶的，更多的人则把目光投向一位胖老头。

那是一号院院长王东来，获得过诺贝尔生物学和化学两大奖项，是国宝级科学家。

王东来身材矮小，微胖，也许是矮小才显胖，他今年已经五十岁了，满头银发，看上去像个劳累过度的庄稼人。

“关键是你这个实验对象，小白鼠、小兔子肯定不得行，得用和人类基因序列相近的生物才行，猩猩、黑猿……哎呀……啧……那也是和人类的伦理道德观念严重冲突的，特别是要注意在国际上的影响，你这个项目……”

王东来左右为难地住了口，一副欲言又止的姿态。

“我看以后再议吧！”杨晟说。

年轻的于伟实在厌烦了这些老牌科学家的嘴脸，他们但凡有一项成果，就仿佛一生荣光了似的，再也不愿意继续钻研了。

“自己不愿意钻研也就罢了，还不让年轻人钻研？”于伟气愤地想着，他垂头丧气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本来他还准备给大家介绍一下自己的最新进展。

基因嫁接并不难，难的是找到猫科动物基因组中那些优势的基因，那相当于大海捞针，不过于伟已经找到了方法，攻克难关指日可待。

会议没有再继续开下去，于伟拎着那个载有他研究思路的笔记本电脑走出了一号院。

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快步追了出来，要不是水泥地面异常平坦，真害怕他一不小心就要摔倒在地上。

直追到一号院的大门外，那个人影才追上于伟。

“于教授……等等！”

于伟扭头一看，原来是杨晟教授。

“杨教授，还有什么事吗？”

杨晟一心阻止杨晟开展工作，这一点每个人都能看出来，杨晟自己怎么会感受不到呢？他不想和这个整日里只知道不死不活的老头子说话，但是杨晟资历老，曾经在基因序列方面的研究也是名噪一时的，礼数还得有。

杨晟终于赶上了于伟，他喘息了一会，自我嘲讽说:“老咯，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棺材板，不比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杨教授哪里话，您老身体还健朗着呢。”

“哈哈，不用安慰我，我心里有数，前两天刚检查出来，轻微阿尔茨海默症。”

“这么严重？那您怎么……”

“我怎么不申请退休？于教授，我有一个家要养，除了我这把老骨头外，家里七八个吃闲饭的，我退休？哼，退休后只能喝西北风啦。”

于伟有些难为情地看了一眼杨晟，他为自己心里曾对杨教授的不敬而感到自责。

“杨教授，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有，不过不能再这里说，你如果有空的话，到我家里去一趟，耽搁不了你多少时间。”

“好吧。”

两人坐上了杨晟自用的一部黑色吉普车。

杨教授的家位于浣纱镇西南，背靠着一座松山，面对着一条小河，松山无名，往里走还有更深更密的林子，似乎没有尽头，小河名叫浣沙溪，传说当年李清照曾在溪边浣纱，因此叫做浣沙溪。

浣沙溪也是从松山深处的森林中流出来的，水流清澈，溪中的鹅卵石下藏着许多寸许长的游鱼，常有镇子上的学生踩着浅滩溪水去捉鱼的。

于伟刚从美国进修回来，他不是本地人，只是听说一号院有着多位生物科学界相当的人物，因此才主动要求调到这里来工作。

路上的景色太美了，于伟看得目眩神驰，他有一句没一句地打听着关于浣纱镇的事情。那是

突然，于伟想到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传说了，浣纱镇出现了一个猫脸小孩，他总是在晚上出门，行动如风似电，酷爱饮生血，有一段时间，镇上很多人家的鸡被咬死在鸡舍中，血被吸干，尸体则随意扔在一边，场面很是诡异。

“杨教授，你听过关于猫脸小孩的传说吗？就是二十多年前发生在浣纱镇的一些怪事。”于伟问道。

听到问话，杨晟的眼皮剧烈地跳了两下，他的神态悲切而严肃:“听说过，不过那种事你也相信？”

于伟摇了摇头:“当然不相信，不过当时传得神乎其神的，那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听到新闻报道后，放学都不敢一个人回家了，晚上更不敢独自出门。”

“难道是猫脸小孩给你的启发吗？”

“什么？”

“就是把猫科动物的有事基因嫁接到人身上。”

“哦，有一点，不过我是坚信这样行得通的，我曾拜访过美国加州大学……”

“于教授，那帮美国佬对生物科学的研究，远不如我们一号院，就拿王东来院长来说，他在生物科学领域的成就是无人能比的，你以为诺贝尔生物学奖和化学奖那么容易得？”

于伟连连摇头，诺贝尔涵盖的任何奖项都是含金量极高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其实我相信你的假想，但是王院长不会相信，你觉得呢？”

“您相信我的假想？但是刚刚开会的时候，我看您老对我的提议有很大意见，基因改造利国利民，您老怎么不支持我？”

杨晟笑起来:“利国利民？你真这样想？”

于伟没有犹豫，说:“我真是这样想的。”他还想说，突然车子猛地减速，一道黑影从车前窜了过去，看起来像一只受了伤的野鹿。

由于惯性，于伟差点把头磕在挡风玻璃上。他拍着心口，大口喘气:“好险！”

杨晟的脸色比于伟还要难看，他沿着野鹿跑出来的地方远眺，那里只有一处阴暗的密林，林子一直延伸到松山之后更广袤的旷野。

“杨教授，要不换我来开车吧！”于伟看见杨晟面色不太好，以为对方是被突然窜过公路的野鹿惊吓到了。

“不用，只有几百米就到了。”

车子继续往前走，这一次走得极慢。拐过两个弯，于伟果然看见一栋独院的三层别墅，别墅采用了暗红色作为主色调，建有差不多三米高的围墙，围墙上翠色欲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爬山虎，看样子年份已经极久了。

于伟看到房子的第一感觉就像“囚笼”，这个地方给人一种完全隔离的感觉，三米多高的围墙，寻常人家怎么会筑此高墙呢？

随着一道厚重大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二人乘坐的吉普车史进了院子里。

门又自动关上了，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于伟下车，站在深深的墙院之中四下打量，当他抬起头来看二楼的时候，一张可爱的娃娃脸映入眼帘，那是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

女孩的目光和他一接触，立刻避开，人影也“嗖”一下闪开了。

于伟吃了一惊，真是个灵巧的女娃娃。

杨晟停好车，邀请于伟一起进了一楼的客厅。

大概是科学家的通病吧，一楼的客厅陈设简单，冰箱、沙发、电视机、电风扇、茶几，家具摆放好没规矩，似是随意的躺在那里。

客厅的墙壁上有一个相框，里面放着几张陈旧的相片，相片中有三个人，杨晟和他的爱人，以及一个还在襁褓之中的孩子。

“坐。”杨晟指了指沙发。

于伟坐下，心里只打鼓，不知道这位老教授到底要和自己聊什么。

杨晟并不急着说话，他佝偻着身子慢吞吞地给于伟沏茶，即便于伟客气地表示自己一点也不渴。

等一杯热茶放到于伟面前之后，杨晟也在于伟的对面坐了下来。

“于教授，你那‘猫脸情人‘的项目我早就听说过，据上面的人说，你在美国就搞过一段时间了，已经取得了不小成果。”杨晟目光炯炯地看着于伟，似乎是想从于伟的脸上得到证实。

“我已经攻克了理论上的大部分难题，包括优势基因组的识别、摘取、保存以及融合，不过……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还需要做大量实践活动。”

“你打算用什么动物作为实验对象？如果是猿猴属，他们本来也具有猫科动物的许多优势基因，怎么能凸显出你的研究成果呢？”

“猿猴和猫科动物的区别还是很大的，比如嗅觉和听觉，我想这并不是我需要担心的，我需要担心的是，基因融合的后遗症，新植入的基因如果会改变人类容貌，那一定没有人愿意接受……”

“对，你提的很好，那这方面你的研究有成果了吗？”杨晟似是随口一问。

于伟一听杨晟对此提起了兴趣，立刻回答说:“我发现了一组很特别的基因，每一种动物的基因里面都有，我把它命名为wm基因组……”

“扑通”

楼上突然传来一声玻璃瓶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玻璃瓶沿着地板滚动的咕噜声。

于伟抬头看向二楼，想到了那个爬在窗口的小女孩。

杨晟说:“后山的野猫，经常翻墙进来，我去看看。”

于伟说:“应该是你女儿。”

杨晟一愣:“我女儿？我没有女儿。”

于伟连忙道歉说:“失礼失礼，应该是您孙女，我刚刚看到她爬在窗子上。”

杨晟机械地一笑:“哦，那……应该是了，刚从北京来的，害怕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