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最近总做噩梦，不是被人追赶，就是遇到天灾降临。每次被吓醒后都冷汗淋漓，要开着灯很久后才能平复。上班前的妆，补得越来越浓。
在搞错了一个重要数据后，月向领导吐露了实情。领导是个通情理的长者，淡淡地说：“明天你出趟差，到N市负责清洁炉灶项目和小额储蓄项目的中期对比评估，一周之内把评估报告拿出来。”
自从升级了数据集成平台后，月就很少出差了。慈善事业也是要讲究效益的，把出差费节省下来，积少成多，便能多帮助一个人了。
领导和同事间都是这个理念，赞助人对此也高度赞赏。
这次两个项目的中期对比评估，原本也是可以在数据集成平台上完成的，上面有所有项目的丰富数据。领导特批月出差实地评估，应该是给月暂时换个环境的考虑。
N市，月并不陌生。
清洁炉灶项目，月再熟悉不过。从可行性调研到初步立项评估，从正式立项到范围额度确定，月都付出了很多心血。好几次在面临被淘汰时，都是月挺身而出才化解危局。
若要说月是这个项目无从到有的大功臣，一点也不过分。
若说月有什么私心，没有人会相信。作为慈善事业的操盘员，月和同事们都有高度的职业操守，不会也不可能从项目中获得任何实际的个人好处。
不过，在那么多的慈善项目中，月的钟情也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每当回忆起小时候，家里又脏又丑又熏人的灶台，月都认定，那就是自己严重洁癖的根源所在。
无论多好的习惯，一旦成癖成瘾，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月对清洁炉灶项目寄予了极大的热情和关注，项目每次的小进展都会让月感到兴奋，每一条用户好评，都像是献给月的一朵小红花。
至于小额储蓄项目，虽然反馈也还不错，总感觉在社会效益上，应该是差了不止一点两点的
在全面查阅了两个项目在N市的原始记录后，月紧急约见了清洁炉灶项目的负责人，从办公室到电梯口，空气陡然紧张起来。
“前两个季度的数据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和集成平台上的对不上？”
“月总，这，这个，我们不是有意的。”
“这么重要的项目，你的意思是你在上报的关键数据上，疏忽了？”
“不，不是疏忽，这件事实在是，有点不好说...”
“你是想在这里说，还是想回总部说？”
“不要，月总，我们知道错了，请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小王，你也不是新人了，也知道我们从事的是怎样的高尚事业，一个动念就牵涉到多少需要帮助的人，你若真心悔改，我请你务必把事情讲清楚。”
“唉，月总，是我糊涂了。清洁炉灶项目去年最后一个季度上报的数据，被驳下来三次，导致预定的款项不到位，让原本就前景艰难的项目雪上加霜，后来，后来通过的数据，都是原始数据进行系数化后的结果。”
“系数化？你们，简直糊涂透顶。啊？你说这个项目前景艰难？”
“是，月总，我知道您对这个项目很关注，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实话实说了，哪怕在原始数据里，我们也是做了保留的。实际上，在已经安装的救助对象里，有七成都已经彻底停用了清洁炉灶。”
“怎么会这样？”
“我们N市是个极度贫困地区，在生活还没着落的情况下，清洁的排名远远进不了救助对象关注的前三位，再加上使用步骤上有些繁琐。唉，是我们失职...”
“我知道了，你回去后尽快把最真实的数据报给我。还有，那个小额储蓄项目，你了解到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系数化？”
“月总，我，我妄自揣摩不该去多想的事情，辜负了您的期望。两天之内，我就将最真实完整的项目记录报给您。至于小额储蓄项目，我知道的不多，不过清洁炉灶项目的援助对象，有一半以上向我们申请过...”
月挥了挥手，没有起身去送负责人，她的头有些胀痛。
她想起来了自己那三次的驳回，想起了小时候又丑又脏又熏人的灶台，想起了总是惊醒自己的噩梦。
她突然想起了一句话，领导偶尔说起过。
世界每允许你做一件好事，就会诱惑你做一件坏事，你抵挡住了诱惑，好事才算真正做成，接着，诱惑又开始了。
不知道，噩梦之夜还会来吗？
码字之道，痛并快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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