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教室里,她坐在我前面几排,头发茂密,在后面扎了两个大辫子,不长,不是那种拖到屁股上,像村里小芳那样的辫子,但这种刻意留起的长度,在她身上显得特别洋气;额头刘海天然卷曲,脸白带笑,一看就是干部家的女孩,或者,哪个有钱人家的姑娘。后来知道,她爸是镇上某羊毛衫厂的厂长,家境优越,穿着城里姑娘才有的花褂子。
那天,在教室里,她掉头挖苦另一个女生张金花,笑她像碳一样黑,又说,不对,像地上的土块一样黑。张金花肤色黄黑,被她损得黑脸泛红,又不知道如何回击她,只在嘴里不住说:你好,你白…..显得软弱无力,又委屈万分。
起初,我没有在意,这种争执持续了好长时间,可能她觉得张金花好欺负,也可能张金花觉得一个姑娘被同学嘲笑肤黑貌丑太伤自尊,所以她们一直没有消停。我的肤色也有点黑,平常最怕听到有人说皮肤黑什么的,就好像她是在指着秃子骂和尚,让我自尊心也受到了一点打击,就气愤的骂了她几句。
然而,她仗着自己有父亲娇宠着,有点跋扈惯了,就和我争执起来,我哪受过这种气啊?争执几句过后就上去拳脚相加,她不服气,哭着对我拉扯,估计她长这么大都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嘴里骂骂咧咧,手上拉拉扯扯,我后来被逼急了,扔起板凳就朝她脸上砸去,板凳有四只腿,其中一只腿脚,正好砸在她的左眼睛下面,顿时血流不止,她吓得不知所措,大声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把老师引来了,我被叫去办公室里,受到了老师的警告和批评,这事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有一天晚上,机米厂面前放电影,我晚饭吃得迟,天快黑的时候才匆匆赶去,刚走到猫子烧饼铺子门口,昏暗中,有一个高年级学生模样的男生拦着我,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忙着看电影,没空理他,可是他坚持拦着,我有点不耐烦,嘴里骂着:妈逼的干什么?继续往前走,可是那家伙继续拦着我,问是不是我用凳子砸他妹妹的?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是来报仇的。我说她先骂我的,干嘛?那家伙听到这里就上来推搡,准备打架的样子,周围一下子围过来好多人,都是庄上的,估计我来之前他们就在这里了,等着看热闹呢。不过,我并不怕他,顺手也去推了他几下。可是,在我们推搡的过程中出了状况,那天我穿着冬天加在棉裤外面的裤子,腰围有点大,本来用一个布带扎住的,刚刚相互推搡,布带突然断了,裤子一直往下掉,里面没穿短裤,我有点狼狈。大家看我一只手不停的提裤子,另一个手还在推来推去,有点好笑,今晚裤子不争气,我没有办法真的动手,推攘一会,对方可能也没有真的想找我报仇,就是过来警告警告我的,没一会就在众人的叫嚷声中停了下来,电影幕布上五星红旗此刻恰到好处的光芒四射起来,电影开始了,大家跟着四散而去。
估计,这事她哥没有跟她说,也可能他觉得警告过了,不需要多说,反正之后她是没有再提,这事慢慢淡化在后面的嘻闹和学习生活中了,这也说明她是一个开朗豁达的女生,反倒是我,有时见到她会有点难为情。
有一年暮春,大家纷纷脱去厚重的棉衣,身体轻盈起来,尤其女生,感觉一下子都变好看了。她还是坐在我前排,整天像蝴蝶一样飞来飞去的。那天,听说我们傍晚要去吴家圩北面的河里拉蚬子,放学的时候,她跟我说也想去。
那是一条在吴家圩和凌村分界新挖开的河,我们都用绳子系在家里铁丝篮子的柄上,扔到河中心,然后,铁丝篮子有重量,就会沉到河底,我们在河边用手拉绳子,铁丝篮子就会带来很多河底的淤泥和蚬子,我们把篮子里的蚬子留下。在这个过程当中,大家为了把篮子扔得更远,就会卷起裤脚,站在河边水里,我看到她的腿粉红白净,不像我们那样黝黑,也不像有些女生那样特别白,就是那种很健康的粉红,看了就会觉得连天空也特别的晴朗,其实,当时天已经快黑了,西边包村上空的火烧云正如火如荼。
后来的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她依然坐在我的前面,晃着两条不长的粗黑小辫子,我们上学时见面,放学时分离,早就习惯了,突然有一天,没有看到她过来,老师说她转学了,不知道转去了哪里?我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后来偶尔想起小学生活,想到女同学,我还是会自然的想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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