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翻动的日历
老家的碗橱壁上挂着一本日历,七成新。
它是我去年从单位领回来的。厚实饱满的纸张承载着每一个灿烂而丰实的日子。母亲说,她留在厨房的时间比待在堂屋多得多,把它放这最合适。
还真的,自打日历落户,母亲的目光就总是离不开它。在我看来不足为奇却美其名曰“日历”的稀稀落落的几张大纸,在母亲面前却有如百科全书般神奇。你看,母亲翻看着那几页再普通不过的大纸,眯着眼,嘴里喃喃自语:是时候瓜苗通风换气了,是时候果树掐枝疏果了,是时候小麦玉米追肥治病了……
记得偶尔有一两年,我总觉得这玩意儿也不是那么特别重要,一疏忽就把日历的事儿给忘了。待想起来,再去大街上寻着想买回来一本。可这元旦一过,这大小地摊或是超市商场像是商量好似的,连日历本的影子也见不着。垂头丧气的我回到家,迎上母亲那热切期盼的目光,我懊恼自己的马虎大意。而母亲则在短暂暗淡的眼神过后露出宽厚的笑容:“没事啦,有啥嘛!明年再说,明年再说……”便又像什么事也没有似的忙着下地干活去了。
那一年,母亲几乎每天都会问我“今天星期几啦?”“今天几时啦(阴历)?”我知道,对于仅仅读完三年初小,大字不识几个的母亲而言,问周几是因了她有一个教书的女儿和一个读小学的孙儿,只有周五她才有可能见到他们,也好提前备好各种可以带走的吃食。问阴历啥的是因为地里还有她细心伺候、呵护冷暖以让她的儿孙一饱口福的瓜瓜果果。
有时候我们不在家,她说她就去向左右邻居打听。每每母亲告诉我这些的时候,我似乎看到母亲舔着脸等着别人告诉她某天的具体日期或是周几。待知道后,她像是捡着啥天大的便宜那般得意与满足。可我的内心却更添一份愧疚,想着来年一定要提前给母亲备好一本日历本。可真到了来年,各种所谓的杂事早就把之前的“决心”或“承诺”给屏蔽掩盖了。要不是单位的“恩赐”,估计母亲准是又要陪着笑脸满是殷勤地去从别人嘴里取得“真经”吧!现在想来,这些都是我对母亲的敷衍塞责,那是不可原谅,也是无法原谅的!
如今,这本也是从单位带回,母亲视为珍宝的日历本,静静地悬挂着,它永远停留在了二零一九年的四月。我知道,以后的以后,再也没有人去翻动。一场生活的伏击把一生勤劳对儿女慈爱包容的母亲义无反顾地带走。它如一把利剑,直接刺叉在我的胸口,任我如何也无法拔除!
我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母亲是不是还会静静地立在一张日历跟前,眯着眼,嘴中喃喃,细数着每一个对她来说不同寻常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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