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就在期待南方的第一场雪,温度日益下降,就是未见雪飘,于是将希望给予小寒。小寒转眼就到,却仍未见天空有洁白的晶莹飞舞,眼看大寒又临,不知雪能否如期而至?该不会南方又是一个无雪的冬日吧。
无雪的冬日总是让人若有所失,少了一种本该属于这个季节的生命色彩,因而变得不够完美。有些许遗憾又觉得好像还未走进冬季,只有一份彻骨的冰冷却无一份应有的空灵。
雪不赴约,想必是气候有所变故,人生亦如此,总有许多未知的变故突如其来。
回头望望渐渐远去的旧年时光,留下太多难以忘怀的事情。往返与轮回,成了去年的关键词。以前若无大事,我是一年回一趟老家,今年却频繁地踏上归乡路。几位朋友的父亲相继去世,娘亲眼睛动手术,看房,侄儿结婚,每一件事都让我不得不亲临,难过,泪水,担忧,喜悦悲欢着我的一路行程。
季节有残缺,人生有遗憾。
几次无奈地往返,让我心生惆怅和害怕。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就在我一往一返之间天人相隔,再度回乡,真的无法相见了。有的人竟未让我看上最后一眼,有的人竟未让我送上最后一程,我就在列车的奔驰中,与这些人---和我父亲一样的老者,错过最后一面。
原来人世是那么短,那些可以共同拥有的懒散时光,一句话,一个眼神的交际,一次开怀的大笑,现在想来是如此地弥足珍贵,若如可以,时光倒回十年八年,于我也是不够。想是这辈子,在无尽的时空里,与有些人相见的日子只有这么多吧。
几趟葬礼参加下来,我越发地害怕。看着那肃穆悲戚的场景,怕那灵前跪着的人哪一日就成了我,怕那凄凄惨惨地哀鸣,歇斯底里地呼唤之人哪一日就是我,怕某一天回家再也无娘可叫,无爹可喊。老父老母都已迟暮之人,我将面对他们的老去无可奈何,我将面对他们某日的离去无计可施。
每次离家,断然不敢回头,深怕爹娘依恋的眼神将我心看碎。真的,我不想远游,只想陪伴着爹娘多尽孝道。父母给我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甚至屈手可数,而我却还不能常伴亲旁。生活逼得我行色匆匆,把殷殷地惦记和担忧,毫不留情地丢给年老的双亲,连那门前的小巷都铺满了他们对我无尽的思念。只觉得一出发已是回程,一相见就要分别,一开花就要落败,一死别,却不知如何才能重逢。我不知道要跟别人怎么讲述我的担忧我的惶恐,我不知道所谓轮回,下一辈子是否真的存在,倘若真有,来生还能续上这份父子母子之缘么?来生之事还可预见么?爹还是今生这个爹,娘还是今生这个娘,来生我还是他们的儿么?
人如灯豆,经不起如风的岁月一年年地摇曳,一点点地燃烧,直到油尽灯枯变成一堆白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每个人的最后都将是一个结果,任你是一个怎样坚强的人,面对死亡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无论以怎样的方式活着,为己为人,不过只是一枚岁月摆布的棋子罢了,甚至连选择黑白的权利都没有。唯所渴望的是寻找一个可以此生安放灵魂的地方:在哪里栖息,在哪里安身立命?
往返的路上,杂乱纷纭的思绪让我不得安宁。那些日子,我甚至觉得自己得了恐惧症,怕半夜里响起来自家的电话,怕故乡又传来故人离去的噩耗,坐车怕车祸,走路怕被掉下的东西砸中,躺在床上又怕突然发生地震,总之对一切都深深地恐惧。我是怕死吗?好像又早已看淡,那定是我对人生还有依恋,还有许多未竟的心愿,原来我就一直这样清醒且痛苦地活着。
往返在路途,其实也是一场不经意地旅行,不看风景,只想心事。那左邻又靠面对面坐着的人,全都是陌生的面孔,没有人会真正在意你脸上的表情,即便是偶尔搭讪,那也是几句轻描淡写地闲谈,丝毫不会改变你的心情。不被人看穿是一种心灵的安全,而无人将你看穿,却是一种蚀骨的寂寞。这样也好,一个人漫无边际的遐想,荡漾着如水的忧伤,又滋生出几分清醒的薄凉,任凭列车带我来去,不必惊扰尘埃。
夜行列车,穿过城市与荒村,那远处的灯火和黑幕,照见我无处可逃的寂寥,暗隐我彻骨的疼痛。凡我所过之处,尘迹有痕,山水有声,一草一木都在抖动着我惊恐地颤栗,我自戚戚,你自恻恻,别人永远不可能了解我心灵的那份脆弱,而我在这份脆弱里已受尽煎熬。
故乡被风驰的列车抛在身后,我仿佛听到它的一声叹息,叹息留不住我匆忙地行程,叹息我象浮萍一样离开,轻轻飘于远方,停留是刹那,转身已天涯。不知哪一刻起,我悲凉地发现,那生我养我的地方竟成了我往返之间的驿站,只是暂将身寄,再也无法说回就回,想呆多久就呆多久,随心所欲地往来穿梭。待到某日双亲舍我而去,是不是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就成了我此生再也回不去的原乡?我想,我终将要回去,尽管那以后没有爹娘的故乡,仅仅只是一座空城,可那里毕竟还有我的亲朋故交,还有那熟悉的乡音和一方山水,那仍是我一缕挥不去的乡愁。
轮回之间,想得太多,可又如何做到面对一切而淡然?那些隐晦在心底的惆怅,那些忙绿中无法去静心思考的问题,以及那些人和事都一一涌上心来,是一种杂乱无章的堆积,也是一种条理清楚的梳洗。且寄语这来时路归时途,延绵我一路衷心,佑我爹娘健康,庇护亲友安好,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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