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

老刘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他的视线还停留在良久没翻一页的病历纸上，心里嘀咕着：早知道昨天不吃那盘红烧肉了。扯过鼠标，刷新了一下屏幕，还有15个病人没看，电脑右下角显示着几个数字10:03。

他耐着性子把这个病人看完，草草开了几种药，两句话就把人打发走了。刚想起身，门又被推开了，呼啦啦进来一屋子人，这是才看过的一个病人，刚刚让她去做检查，估计这会检查做完了。

“我先出去一下，上个……”话还没说完，陪着病人的一帮家属就开始七嘴八舌说起来。

“哎呦，大夫，先给我们看完再走”

“大夫，大夫，我妈她刚才做CT的时候说头晕，怎么回事呀？”

“大夫，你看看这个片子有问题吗？”

“大夫，我妈她到底是咋回事？” 老刘硬被怼了回来，提着劲一一解答了他们，好半天才把他们送走。

再看眼电脑，10:32。 不行，必须去了，老刘觉得自己心跳都有点加速，焦躁不安的他急需解决一下问题。

他刚站起身，打开诊室的门，一个操着本地口音的大妈顺势钻进来，还拽着一个小伙子。大妈边走边对小伙子说：“看看，这就是上过电视的刘主任，他为了病人啊，能不吃不喝不上厕所7个小时，我们可找到神医了！”说完还笑眯眯地冲老刘说：“是你吧，刘主任！”

老刘一句话没说出来，堵在胸口，他认命地拿过病历，例行问起病情。大妈得意地坐在一旁，不时插上几句话。老刘觉得自己再待一会，就会原地爆炸，胀满的小腹似乎在嘲笑他：“怂包~”几乎神游地结束了这个问诊，没等病人离开，老刘一拉门就冲出去，跑向洗手间。身后还传来几声焦急的喊声：“大夫，哎，大夫，你去哪？”

一刻钟后，老刘神清气爽地回来，拉开椅子坐定，刚要叫下一个号，耳边却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那是有人在耳语，离得远，听不清；仔细辨认，声音杂乱，像是好几个人在说话的样子。

“7个小时……谁让我们不是……还是没那么重要……”

他有点愣神，记忆又飞回当初支援的地方。那天，他在病房待了好几个小时，穿了厚厚防护服的他有点呼吸不畅。

“医生，医生？” 他一个激灵回醒过来。戴着金丝眼镜的病人正一脸探寻地看着他，见他回过神来，礼貌地笑了一下。可镜片后面了然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老刘觉得自己被看穿了。

他还记得，那天，正巧电视台采访，反复录制了好几遍，最后他的衣服从内到外都湿了。

那天，是他第一次进病房，在半年援期的最后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