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黄气极了，手颤抖着点了支烟，这个星期第三次，第三次了，虽秉承着‘顾客是上帝’的理念，仍是被甲方爸爸要求给激怒了。又临时加需求，组员明早得跑去四五十公里核对，今晚还得通宵一晚改方案；男人正咬着后槽牙对着电脑吞下烟雾，刚想按下心中怒火，却不曾想公司老板佳兼多年好友，又在群里指责他：客户加单给钱为什么要用反问句？还多余的说“还有什么需求，一并说，太折腾人”，简直是‘无服务意识’‘无担当’‘态度差’。
顿时老黄的脸都绿了，眼睛瞪得像铜铃，刚生吞下的烟雾憋不住，‘噗噗噗’从牙齿缝、鼻孔喷涌而出；在烟气中人脸却像极露出獠牙的哈士奇喘着粗气，恨不得扑上去把电脑咬个稀巴烂；他平息了一会，仍坚持在群里替组员们说委屈：客户也不能几次三番作贱我们的时间！晶哪顾得了他的情绪，站在老板的高度，上来就骂：你不就干服务吗？给钱还不得吗？我不懂你咋想！
两人一起创业已有5年，从一无所有到业务蒸蒸日上，向来都他们配合得默契高效；而近期，两个却象幼儿园小朋友那般，今天不跟你说话明天微信拉黑，后天又贱兮兮相互喝酒。“既然你不懂，我就不跟你说了！”看着老黄摆出‘渣男’嘴脸，晶瞬间就火就起来：“你纠结什么呢？成本客户也给，临时不是正常吗？！”连续几个反问句，老黄默默发个‘竖起大拇指’的图案示不满的顺从。忽然，群里一片寂静，吵架的销烟像不曾有过那般。
晶心里很不是滋味，内心感激老黄当年义无反顾离职来跟她创业，现在烦他冥顽不灵无可救药拖她后腿；现在都什么世道，有业务还不抓紧跪舔客户，还等什么？前些年他不是好好的吗？低头踏实认真做事，从不多嘴去质问客户，更别提跟她对着干；身为老板的晶万万没想到老黄这几年当炮灰的情绪积累到失控。
第一年，老黄还是小黄，夹在甲方、乙方、公司利润之间来回协调，两边不落好。业务不讨好，应酬更说不得；为了护得晶的脸面周全，他都默默忍气吞声。有次应酬喝酒，晶为了拉业务喝醉死过去，甲方某领导差点把她捡回家占去便宜，关键时刻小黄不要命冲过去把晶从群狼里抢出来，背上晶就冲上出租。第二天，甲方领导借项目阴阴阳阳的骂他，晶也不知情的跟说教：‘要服务好客户’‘客户至上’。小黄那一刻深深理解炮灰的苦，可他决不能让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人的心是慢慢变强大的，而小黄蜕变成老黄，却是常年做炮灰渐渐变得老道且世故的。人人都晓生活苦，哪懂炮灰日子黑啊。那时的27岁的小黄总爱跟兄弟去蹦迪，说是燥热的音乐能让人的灵魂蹦出窍。小黄调侃的说：我妈给了我强壮的身体，我却它用来蹦迪！每次小黄被拿来堵枪口便跑去蹦迪，可第二天精神萎靡，又少不了做错事，甲方、乙方、晶三方臭骂，渐渐小黄心态变老变韧变强。
第三年，小黄进化成老黄，公司业务渐多，乙方被死死控制住，只剩甲方的刁难及晶的挑剔。那是场大型会议，由老黄策划及布场，甲方到开会当天，会议流程还在调整，两个主持人都快崩不住想要当场毁约，老黄就差没跪地上求抱大腿。可最后还是出了问题，甲方某个领导临时出现，主持人却未介绍。那时，晶在会场用手指着老黄骂：你第一次干会务吗？怎么会有这种漏洞？我怎么跟客户交代？甲方领导趾高气昂的眼睛望向天花板，不可一世的说：你去给我们领导道歉！马上！老黄涨红着脸，二话不说冲上去就给大领导90度鞠躬：“是我的错我的错！”
老黄并没有因此而变得圆滑，业务越做越熟练，越做越扎实，他便懂得如何跟客户打交道，不卑不亢的沟通，有理的据的反驳；晶做老板第五年，越来越焦虑，疫情又让她少了一百万，失眠一周都在思考如何达成利润；两个人的做法渐渐相悖，想法渐行渐远。晶觉得辛苦拉业务回来，你们跪舔是应该的；老黄觉得跪舔也是需要骨气的。退一万步，我在外面跪舔，回公司仍然被骂，不行，我要抗争。
第二天老黄跟晶正好在公司楼下遇见，老黄面不改色盯着电梯，晶拿起手机假装看信息，两个同时挤出电梯时对看一眼，晶愤怒的眼神对上老黄无畏的目光，像吵架的中年小学生，争先冲进办公室门口。男人先一步踏进了办公室，若有若无的身体都在炫耀着：赢了！晚一步的晶站在边上想了想，叹口气：会议室见。
会议室中，老黄是男人，本也不想蹦情绪，开门见山：你不体谅我们感受！夹心饼不好做，这些年，都是我在做炮灰。
晶虽是老板，终是女的，情绪较起伏，上来就激动：我不体谅？！利润谁考虑，现金流断了谁考虑，我累不累，还要考虑你感受！！
老黄盯着老板激动的肢体，看看，晶的手都在桌上敲几下，便忍住心中不快：你这种情绪，我没法跟你聊！
晶盯着昔日好友，强压着内心不快，转而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又低下头：你说，我控制。
我做炮灰这些年，自我修养我都有。可最近你却真的把我当成炮灰，我是个人啊！我仍是需要尊重。老黄直言不讳，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晶的反应。
她从不知道老黄需要这类情绪认可，原来好脾气的他仍需要被情绪舒缓。她不晓得要说什么，只能静静低头不吱声。
客户对于我们来说是上帝，被骂理所当然；可回到公司，仍也不能体谅我们，你却比客户骂得更狠。如你敬我是个人，我仍会赴汤蹈火的！老黄说完，便轻轻起身走出会议。
求粮的黑猫
晶脑袋嗡嗡的，站起来点起一支烟，透过烟雾看着老黄及公司外面人的身影，像灰像尘像雾也像风。她心里提不起任何劲，便拿起猫粮去撸撸猫缓解下情绪，刚下楼便瞧见5米开外一只黑猫，她晃了晃手里猫粮，那只黑猫瞬间冲到脚下‘嗷嗷’喵叫。
晶心里屑的想：你瞧，畜生都晓得甲方爸爸需要跪舔。伸手抓了把猫粮放地上，黑猫吃了两口，便又冲过来继续‘喵喵喵’示意让她多给些。
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没吃完吗？咋又要？黑猫龇牙‘喵喵喵’的诉说着需求，围在晶脚下不转圈圈，大有不给猫粮不给走的架势。
无奈之下，她又抓了一把，黑猫回头看了看猫粮，眼神满意，便不再搭理晶，径自吃起来。
晶愣愣的看着疯狂吃粮的猫，仿佛黑猫是老黄，不卑不亢不急不慢，达成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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