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的夜晚,在永定正要下班之时,她来到了报社,要登一则寻人启事。一身旗袍,迷目红唇,苍白冷艳,没有身份没有名字没有钱。
“十二少:老地方等你。如花”,三八七七。
如花,五十年前石塘咀依红楼红牌阿姑,十二少,南北行三间中药海味铺少东家。青楼名妓,纨绔公子,逢场作戏的场合却有了真情,痴心永许,生死相缠。十二少为她赠红牌送铜床,她亦愿为十二少洗净铅华,为妾为婢。
“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正如这首对联,道出了他们的开始,也预示了结局,美丽却终觉虚空。虽痴迷恋慕,却阶级有别,难成一家。于是十二少离家出走,委身青楼戏院,终难抵岁月贫寒之苦、难解抑郁苦闷之意,吸食鸦片以度日。
他痛恨他的家庭,安排他的生活,他的婚姻,但却也离不开他的家庭,锦衣玉食,地位权利,都是这个家庭给他的,离开了便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她宁愿做一只青春的鬼,好过苍老的人,留下最好的容颜与爱情。
吞食鸦片自杀,相约黄泉相见。
看《胭脂扣》如花走后,在奈何桥上等自己的心上人,十二少久等不见,便上来寻找。50年,上边早已换了人间,石塘咀、水寨、依红楼早已面目全非,人或者鬼,都抵不过岁月的变迁,老地方,还找的见吗?
如花,20岁香消玉殒,十二少,却活了下来,且不说他最后是胆怯了,后悔了未吞下去鸦片,只说,他家里人及时赶到,经历九死一生,被救了下来。如花死了,她没有家里人,当然陈家的人是不会救她的。
壮烈的殉情却因为十二少体内的安眠药发生了转折,原来你也不是完全信任于我,原来我到死时也会害怕退缩。真爱是无需证明的,需要证明的只是彼此笃定的怀疑。这就是李碧华的清冷之处,不像红楼梦,也不像茶花女,在你感动的痛哭流涕时,给你一记耳光。
死过一次的人就不敢再去死第二次了,当然,作为你的爱人,我已经陪你死了,现在活着的,或许是另一个我了。于是,十二少,重回陈家,娶表妹淑贤为妻,结婚生子,继承家业。徒留女鬼如花,浪迹于阴阳两界,不肯离去。
看《胭脂扣》三八七七,如花找到了十二少,一个破落的老态龙钟面目全非的流浪老人,仿佛离死亡很近,仿佛这才是真正的死亡。他的生命没有因为如花而定格在五十年前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面孔,而如花依旧如当年般明艳动人。不论是活着的一生,亦或是死去的一生,你我都没有过好。
洗净铅华,相宿相栖,我不是不肯而是不敢,贫贱夫妻百事哀,到头来变成怨偶,于是大家都在后悔:我为什么为你而放弃锦衣玉食娇妻爱子?我又为什么为你而虚耗芳华谢绝一切嗯客?
生命原是不断的受伤和复原,既不能复原不如忘情。不是因为你背叛了我,而是,你已不再是我要等的那个人。是该离去了,胭脂扣还给你,而我,要去喝那碗迟了50年的孟婆汤,从此,不记前尘,不祈来生。三八七七是什么?老地方又是那里?
看《胭脂扣》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在错落了50年的两个时空里,两对爱人,上演了他们的爱恨情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是我们对爱的理解退步了?还是我们更懂得了珍惜。
永定和阿楚在为如花寻找十二少的过程中,发生过分歧,争吵甚至分手,但时间流失,这个返阳的女鬼,让他们明白了爱的真正含义,懂得了彼此珍惜。太激烈的爱,你我都承受不起,我不会自杀也不会给你下安眠药,不如静默相守,过此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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