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召唤（组诗）

树丫削成的钩子

将箢箕，扁担连起来

将高低不平的土地连起来

将田头的谷，粪坑的肥连起来

将太阳与月亮连起来

将子女的奶，学费，花衣裳连起来

将希望的灯，未来的梦连起来

这神奇的树钩出自父亲粗糙的手

千万吨翻山越岭的谷物

将他腰压弯背压驼的沉重，树钩

算不出父亲一生的功劳

石磨

是修长城的古人，用撬杆与铁锤汗水与苦力

从山上搬来的

是勤劳智慧的石匠用凿刀，飞溅的火星

雕刻而成的，圆圆的磨盘

在天地之间，在父母双亲的忙碌和慈爱中

汨汩地流淌着米糕，豆腐，汤圆

岁月的时钟仿佛磨盘，嘀嗒嘀嗒

将亲人一圈圈磨进坟墓

而我们在粉碎的年货里幸福地成长

与日俱增的思念里，滴落下

无穷无尽的泪珠

扫帚

一生节俭的父亲，一直将稻谷与高梁的残骸

收藏，他用树枝做骨头

用稻草搓成草绳，用高粱穗捆扎

组合成你

那时可恶的塑料还没有入侵村庄

富贵的地毯下藏污纳垢

在繁华的都市你无能为力

老父亲紧握着你，在将屋前屋后打扫干净后

用他生茧的双手郑重地将你交给我

一堆堆肮脏浮躁懒惰的垃圾

在我的接力下，被你渐渐地清除

玉米

杂草疯长，怎么也疯不过你

一个春天就够了

你比我十个春天长得还高

在母亲的精心照料下，你进入了

青葱茂盛的夏季

一望无际的平原，山坡

都是你幸福美满的孕期

含辛茹苦的母亲，在除了一辈子杂草的玉米地

生育了玉米一样的我们

风车

现代的打米机按照系统的程序

脱壳，分离，抛光，装袋，将成山的商品粮

运往大江南北，大小不等的餐桌

多少年来，我再也闻不到原色原味的营养

和香气！几回回梦中

我学着父亲的模样摇着风车

有经验的老父亲告诉我

不可以太用力摇，那样米和糠

就分不清方向了

纯朴的村庄，我摇着传统的风车

像父亲平实的生话，一步步摇着历史的进程

即使漏斗有几颗来不及脱粒的谷子

也绝不可能喷雾，抛光打蜡的毒害

若干年后的今天，我看见你

静静地躺在，布满蜘蛛网的屋檐下

被华而不实，急功近利的后人抛弃

故乡的召唤

上世纪的我们，赤着脚蜂拥进城里

那里的灯很亮，眩目的霓虹灯

迷惑了许多土里土气的乡下人

转眼又是一个世纪了

当我西装革履在城市的一角有了自己的定位

当我的农村户口本改成了城市居民证

才发现一切的一切……都如一场梦

潜入马里亚纳海沟捕捞的鱼，我不曾尝一口

满手血泡掘开的隧道，阻止我的摩托车通行

倾其大半生施建的商品房，没有一间是我的

我以房奴的身份暂居在城里

身负着一生也还不清的债务

故乡，仿佛再也回不去了

挤贯了地铁公交车才知老家的空气多么新鲜

闻贯了城里的臭水沟才知故乡的小河多么清澈甘甜

吃贯了大棚的水菜速长的肉鸡才知母亲的菜园，破鸡笼多么金贵

听贯了爱情的谎言才知青梅竹马的村姑多么纯真可爱

多么美啊，生我养我的故乡

漫长的黑夜，为什么没有一盏路灯将我照亮

久违的阳光姗姗来迟，寻找到我迷失的根

残雪消融，枯木逢春的老家

处处是杨柳的萌芽，破冰船的扬帆

多么美啊，生我养我的故乡

忘不了故土的河边开满了艳丽的桃花

忘不了西瓜遍地棉花朵朵赛过白云

忘不了炊烟袅袅的清晨空气胜过牛奶

难怪一幢幢豪华别墅座落于乡村

难怪最美的野味在童年的农庄

身在金窝银窝却忍辱负重亡命迁涉

仿佛无知的鸟飞到千里之外觅食

宽广的土地上，我们为什么主宰不了

自己的命运

在芝麻开花节节高的土山坡

春风徐徐吹来，我听到了故乡的召唤

归来吧，归来哟

浪迹天涯的游子，别在四处漂泊

故乡泥泞的小道早已变成康平大道

故乡贫寒滚滚的乌云早已沉落湖底

成群的鱼儿簇拥着蓝天白云嘻戏游玩

归来吧，归来哟

你的故乡是你最踏实温暖的怀胞

2019.8.1广州

故乡的召唤（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