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家’!‘坐家’来了!鸿雁不上学,天天在家‘坐’
着!”
孩子们一边拍手起哄,一边跳着笑着,朝鸿雁身上吐口水。那是30年前的场景,因为怀揣“作家梦”,小学四年级时,鸿雁曾经休长病假在家专门写作,被同学们嘲笑为“坐家”。
而今,人到中年的她,虽在区教委从事语文教学研究,可一直没忘记自己的“作家梦”。
得知我父亲从事文学翻译,与几位老作家熟络,出于拜名师学写作的愿望,她联系上了我。
那天,早春的薄雪覆盖京城,我领着她走进郑伯伯家中的书房,捧着伯母沏的清香白茶,我们切入正题。
“文学是什么?如今,还有人这么喜欢文学,真是不容易呀!你以为像我这样的名人能挣大钱?!”
郑伯伯冷眼皱着眉,双手扣在背后,在房间里踱步。
“我从小就热爱文学,小学就读过《战争与和平》、《红楼梦》,当别人读琼瑶、亦舒时,我看陀思妥耶夫斯基……”
鸿雁两颊绯红,和郑伯伯聊起她的“作家梦”。从高考与中文系失之交臂,到自己从普通小学调到区教育局,一直坚持从事语文教学研究。
提起那些托关系进重点小学的家长,如何送钱送礼,她的胸膛一起一伏,越来越激动。而她,因为童年的‘作家梦’才一直保持着清白。但是,正是因为清白,自己被视为异类,所以孤独。
“因为孤独,我觉得心中有好多好多感受要倾吐,还是不能放下这写作梦……”鸿雁的眼睛有些湿润。
伯伯眉头渐渐疏解了,频频点头,踱步的频率加快了,似乎遇见了知己。
“写作,一点儿不能偷懒,除了大量阅读,还要有大量输出。而且,不能上来就模仿大师,虽要有悟性、灵性,但也要像做陶艺一样,拉坯、彩绘、上釉、烧窑、捏塑、修丕,掌握各种技能,一样不能少,最后才能做出属于自己的玩意儿。就像做杯子,要杯子沿儿,一圈圈地往上走……”伯伯手捧着杯子,吹了吹茶沫子。
鸿雁的脸如发烧般潮红,双手搓着,我心里替她遇到良师而暗喜。
伯伯抽出几本新出版的作品,踱回到书桌前,望了望窗外的雪花,又啜了一口热茶,挥笔给鸿雁提了赠言:
“冰清玉洁、高情远致!”
郑伯伯的眼睛从窗外移到鸿雁身上,嘴角挤出一丝笑,清了清喉咙,说:
“那我们就从孤独这个议题开始,先列提纲,不着急写。”
临了,伯伯把我们送到门口,指着客厅墙上的全家福照片,再次清了下嗓子,压低嗓门,笑眯眯地说:
“嗯,看,这是我的小外孙,小家伙可聪明了,今年该上小学了,嗯,你有什么办法把他弄进外国语学校的实验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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