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说不能打骂孩子,认为经常被打骂的孩子,会自卑懦弱、胆小怕事,缺乏安全感。
然而奥运冠军的成长经历,似乎有力地反驳了这个结论。他们从小进入体校,在超高压的训练方式下成长,被教练打骂是家常便饭,被大队员欺负也司空见惯。有运动员曾向媒体披露:“我相信,每个中国运动员都被体罚过,没人幸免。”
可是奥运健儿看上去不但不自卑懦弱,反而霸气十足;不但不缺乏安全感,反而自信心爆棚。
如果不是心理素质极强,他们怎么能扛起国家的重托、媒体的评判、公众的口舌、对手的竞争、粉丝的渴盼、自我的期许、伤病的困扰?我们看比赛的人,都常常紧张得心砰砰跳,更别说参赛的人。
难道真的是艺高人胆大?
在阅读了多位体育明星的自传后,我找到了答案。
1
先说里约奥运会中国代表团第一巨星——林丹。
“超级丹”统治世界羽坛10余年,是人们眼中霸气十足的硬汉。可是林丹小时候特别爱哭,而且特别黏他妈。刚进福州队那半年,他几乎每个星期都给家里写信,信中差不多每次都是“妈,我好想你”“妈,你什么时候来看我”这样的内容。爸妈要乘火车回家时,林丹跟在后面一边哭一边追。
这样的小脆弱,如何抵挡今后职业生涯中的大风大浪?看看林丹经历的沉重打击吧:
2002年,长达八8个多月,林丹几乎都是第一轮就被人斩落马下,有人给他起了个绰号叫“林一轮”。“这时候,我的心态开始失衡,不仅怀疑自己,而且有点害怕比赛。”
2003年世锦赛,林丹止步16强,鲍春来进入前四。他俩同岁,又是同一批进国家队,竞争无法回避。“为了这次重要的战役,我准备了那么长时间,拼命地吃了那么多苦,但还是输了。我再次为自己的前途担心起来。”
2004年,雅典奥运会,林丹首轮出局。“比赛结束的一刹那,我根本就反应不过来。这就完了?就结束了?打完以后,我给谢杏芳发短信说‘我输了’,她根本就不相信。”林丹躲在被窝里彻夜未眠,此后的“每一天都很煎熬、非常难熬”。
……
林丹为何没被挫折击倒?
“我知道在我身后有一个靠谱的团队。这个团队就是我的家。”林丹解释。
“如果阿芳(谢杏芳)和我的家人去现场看我比赛,我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因为我知道,不管比赛结果如何,在赛场上某个小小的角落里,他们在无私地支持我。家人的爱是没有一点私心的,是最无私的,这让我觉得非常幸福。”
林丹跟外婆的感情从小就特别深。外婆不会骑单车,总是风雨无阻地乘公交车来体校看他。外婆是虔诚的基督徒,只要不生病、身体允许,每个周末总是雷打不动地去教堂做礼拜,为他祷告。尽管不能陪在身边,但祖孙俩心里都记挂着彼此。2012年初,林丹在左手臂上文了一个十字架,“有了它,就好像有外婆守护着我,什么都不用怕。”
家人让林丹心理觉得很踏实。“我和阿芳在一起感觉很放松,几乎没什么烦心事。这也让我把回家当作是每天最愉快的事情。”
比赛越是激烈,林丹对家人也越依赖。“现在我最享受的就是训练完回家后,爸、妈、芳芳都在,有时候表妹也会来,一家人一起吃饭。这种家庭生活给我的感觉就特别温馨。”
2
再说李娜。打网球的李娜,看上去剽悍到不需要任何保护。
李娜从小就经常被教练打骂。带了她9年的余教练最看不得别人哭,“哭什么?还好意思哭?”可如果队员不哭了,她又会说:“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么说你都没感觉!”
李娜感觉自己怎么做都不对。如果有一个正拍的球失误了,余教练就会大发雷霆,巴拉巴拉说一大堆。如果连续失误,她会不耐烦地一把把队员推下去,劈头盖脸地一通“滚滚滚”!
包括李娜在内的很多队员,从来没有“今天起床感觉天气很好或者很高兴”这种感觉,每天一起床就想“马上又要训练了,又要挨骂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犯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教练会突然罚你跑步。所有队员都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惩罚什么时候会来,只知道它一定会来。
相比拥有幸福家庭的林丹,李娜要可怜得多。
“爸爸是我记忆里最温暖的那缕阳光、最清凉的那份慰藉。多少年来,父爱是我力量的源泉。”不幸的是,李娜的父亲很早就病逝了。
父亲去世后,妈妈很快给李娜找了一个叔叔。这让李娜没有理由地怨恨她。“我偏执地认为:是她背弃了我和爸爸,是她让我变成了没有家的孩子。虽然我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恨她。我自私地将自己对父亲的怀念、四处流离无枝可依的凄惶和单亲家庭孩子受到的歧视都转化成恨意,一股脑儿地转嫁给母亲。因为这样会让我好过一点——愤怒比悲伤更有力,愤怒不会让一个人垮掉。”
但另一方面,她感到自己内心深处比以往更空虚,在坚硬的外壳之下,她觉得孤独,觉得自己被漠视了。“我想要个新家。我希望有人可以去爱、去信赖。”这个人就是姜山。
姜山在李娜的生命里扮演着许多角色:丈夫、教练、保姆……偶尔还要客串一下厨子或者保健医生。“他比我聪明,比我通晓事理,当我遇到烦恼时,他是我唯一能够放下顾忌倾诉心事的人,他是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李娜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己可以在他面前安心地做个孩子。父亲去世之后,我一直把自己伪装得很坚硬、很强大。外人看来或许会认为我少年老成。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装得有多辛苦。姜山给了我再次做回一个孩子的机会,给了我一直想要的安全感。”
在姜山身边,李娜特别踏实。打球时只要姜山在身边,她就觉得比较有信心。
“我一直是个爆竹脾气,别人一碰就炸,炸完又充满了内疚。对外人,我心中有不愉快一般也就忍下去了,只有在姜山这里,我可以肆无忌惮地任性胡闹下去。”
从心理学上说,人们大多数都只对有安全感的人发脾气,因为对方在你的安全范围之内,你潜意识中知道对方不会离开你,发脾气也是某种形式的依赖。对姜山,李娜在场上冲他吼完,再打球就觉得情绪平复了很多,头脑清醒,打起球来也更有力量了。姜山就像李娜的“充电器”一样。
3
再说一下新近爆红的傅园慧。大赛当前,她为何如此淡定从容?
在傅爸眼里,女儿绝不是故作镇定,而是发自内心地感受到幸福。“她幸福感指数很高的,因为她觉得,幼儿园、小学、少体校的老师都很爱她,父母家人也很爱她,这就很幸福。”
世锦赛,她夺得银牌,傅爸爸的反应是:“我们很为女儿骄傲,决赛拿不拿奖牌无所谓,我们不和她说目标,重要的是享受比赛过程,开心就好。但有一条原则,必须对得起自己,至少在10年后回忆这段历程,要不留遗憾。”
傅爸爸的微博,几乎就是一个专为女儿加油打气的专栏。
“训练都已经那么辛苦了,我就告诉她,自己想怎么开心就怎么来,不要背上太多压力。”傅爸爸说,作为家长,不能给女儿再增添压力。虽然每次大赛基本上每天都要和女儿通电话,但基本不涉及成绩、目标一类话题,更多的是聊聊天气、饮食、休息,以及听女儿讲一天里遇到的开心事。
傅爸微博上转发过一条《为什么美国孩子那么自信》,这篇文章的第一条写的就是“父母无条件的爱使孩子自信”。对照之后,傅爸写道:“有道理,幸亏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20岁时生日时,傅园慧给自己写下一段话:
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度过了二十年。
我在寻找我的生命的意义,和对这个世界的态度。
只是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
我明白了我为什么而活。
我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很简单。
快乐。爱心。感恩。
这就是我想要的。
优秀不优秀,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过程做的竭尽全力,并能够问心无愧。
结局怎么样,也已经不在乎了。
她想要快乐、爱心和感恩的生活,她的父母也给予无条件支持和全身心接纳。
无条件的爱,是一个人生命里最棒的礼物。足够幸运的人,如林丹和傅园慧,可以从父母那里获得;假如父母做得不够好,或者父母遭遇变故,如李娜,还可以从爱人那里获得。
但如果不走运,以上两点都不可获得,我们还可以将这个礼物送给自己——无条件地接纳和爱自己。
别跟自己说,你必须出色你才值得被爱,你必须做到最好你才值得被爱,你必须赢过所有人你才值得被爱,你必须让父母、让周围的眼光满意你才值得被爱。
真爱不是这样的!
爱是一种接纳,爱就是要去爱每一个阶段、每一个状态的你自己:爱你的坚强,也接受你的脆弱;爱你的优秀,也接受你的难堪;爱你的能力,也接受自己在某些方面的无能为力。我们只有无条件地接纳自己,才能在生命里找到自信;只有全然地爱自己,才能成为更好的人。只要得到无条件的爱,每一个人都能拥有洪荒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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