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沫-5

我也想去见她。

早上时候我看不见漂浮的泡沫，长夜未眠的人会到甲板上看一下远方的海。

海，总是海，还未有可见的陆地。

大地会生长绿叶枝桠，树，蔓延不可言说盎然绿意。

我说我并没有贪恋她的美色。

如今她的容颜永不会再现我的面前。

不可再见，就会忘记。

只是不曾想她选择了这样悲凉结局。

我心有哀痛，有为之欲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只是再不可流下。

我想起离世那天夜的星辰，诧异忽然之间就狂风骤雨，措手不及只可拥抱死神。

我的妻是否还在每日为我祈祷，我总想再看她一眼，只是不知为何拘禁在此，好讽刺，原来飞鸟翱翔的天空也会是牢笼。

我在想象，过去的日子，想有一丝温暖来冲破现实阴霾。

那不可再见的泡沫实在太过残忍，我总不信她会对自己那样残忍。

快要日出时船上歌舞就已停歇，待船再靠岸，会有一场盛大礼宴，来庆祝一对新人的结合。

不过，我总喜欢用现实的意义来判断行为的可否，所以我总觉她的死甚是荒唐。

音乐声响起，奏响了永生绸缪，自然都是假象。

船上，歌舞愈演浓烈，全没有停下苗头。

我没有苛责意思，只是那里氛围太过欢快，像被上帝亲吻过的天堂。

王子，淡棕发色掩映灯光，他在热心快舞，轻柔目光远及金发善心女子，那是邻国公主。

再多话语不可描述佳偶天成，音乐又一次悄然升起，他轻盈舞步向她走去，满脸欢欣笑意不可说那爱会是虚假。

音乐声响起，原来这世间总会有人幸福快乐。

一圈又一圈紧抱在一起，生生世世，定然是心中缠绵不忘的诺言。

也许只是存在此刻，我说的话又有几分虚假，但总不全是假话，快乐又怎会有几分衰减，我在看一对恋人相缠绵，在为爱情定筹码。

爱的价码？

深海深处有人在哀哀叹息，没有秀丽长发，两人抱成一团在哭。

我也想哭，但我没有泪水，如果天空会下雨的话就可权且当作我的泪水，我也爱那个变作泡沫的女孩。

但她们和我不一样，她们是血亲，所以失去所要承受的痛苦要深许多。她们也与我不同，她们还可哭出泪水，她们还有身躯，这都是我所羡慕的地方。

即使有一条鱼尾，不会在岸上走路，但生命总是鲜活的。

我认识她们，是我所钟情的那条人鱼的姐妹，她们都很美，尽管此刻眼中尽是悲伤，却总不会是小美人鱼死之前的模样，有一双茫然无措的眼。

她们应该也说了些话，有些怨言，在怨恨自己的努力成空。

她是宁愿让自己变成泡沫也不愿将那把红心匕首刺向那个不爱她的男人。

真不懂她了。

可惜了她的姊妹一头秀丽长发如今变短！

只不过她们并没有提到这样切身的损失，因为悲痛延续，身躯瘦弱就快承受不住，早已无暇再顾其他。

我的身形也快要散了，忆起了往昔，止不住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可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悲伤又怎会有泪水，像是自己在跟自己开玩笑，徒劳哽咽。

她们要跟父亲海域王借三叉戟，总是这样，心情不好时候就想将这心中悲伤转嫁他人身上。

我又能怎么办，我也只是一个飘渺的魂魄，如今也已虚弱，又怎可到她们面前劝说心善？

回想起那时海难，也许也是这样调皮人鱼，唱悦耳歌声，漫不经心用三叉戟划出船只不可抵抗的巨浪。

我是那时失去谓之身的躯壳，如今一个人，快要窒息在这空荡的天空。

只是这一次海域王并没有将三叉戟再借给她们嬉戏，他开始翻出陈年旧账，借此谴责小女的胡闹，说是做父亲的无论如何也不可助长她们心中恶的念想。

我像是可安心在这天空，只是不知，刚刚是在为谁忧扰，何况船上管弦歌舞不曾停响，而在那甲板之上，已是邻国水手在细数夜晚星星，他也同我一般觉得这样日子其实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