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城故事
多年以后的一个冬天,龙头的身体每况愈下,走路都成了挪着走,需要人们搀扶,没当吃过晚饭的时候都叫阿成搀扶着他去父亲坟上香,这里埋着阿成的老爷也就是龙头的父亲,最后一个懂得祭司祁雨的道内领头人。这处风水地也是三十多年前龙头救下的那个风水先生指点的,村长把这一处运势平稳的给了龙头家用做茔地。吃过晚饭阿成还是照旧搀扶着爷爷走向九里沟,夜很黑,就像大地吸走了所有的光亮,链接沟底的是一条蜿蜒曲折陡峭的阶梯,老龙头一步拆分两部在阿成的搀扶下艰难的挪动着脚步,但还是一个没注意,年久失修的阶梯还是被踩破了一角,龙头一个不稳的斜歪在地上,阿成搀扶着的双手抓的更紧了一些,以至于龙头没有顺势滚下台阶,此时的龙头凭自身的力气已经无法行动,阿成用尽了自己瘦弱的力量业无法拉起爷爷,无奈,阿成只好回家叫来了父亲鸿章和三叔三江才将爷爷背回家。此后的时间里爷爷便是长久的卧床不起,吃喝都需要照看,无奈阿成父亲和三叔只能轮流照看。过了年的时候龙头已经不怎么吃饭了,每天吃的很少,整个人也剩下了瘦骨嶙峋,身上没有一丁点多余的脂肪,龙头知道时日无多叫来了鸿章和三江道:“世宗崇端正,道学继英明,清修合元化,德玉占仁荣;此乃西庙宗派开篇论,自此吾去后便由鸿章引领沟内信徒,要清起静心,头顶晴春,日上三香免的红罪 磕头拜恳免的祸身;三江要多多协助二哥担起重任,多为道内信徒造福祈,谋安康。”
又嘱咐道:“三江啊,你身体不好,叫小乙别去水库上工了,我怕时日无对了,小乙在家也能帮衬着点,你这身子骨有气无力的也干不了重活。”
鸿章应声道:“哒,你也别胡说了, 你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三江的身体我知道,我会照看的你就放心吧,刚过年别乱说话。”
随后三江一一应允便安抚龙头渐渐睡去。三叔前些年在县城上班受到了感染,一直有气无力的,在就家里条件差也就没有及时去医院检查,小乙是三叔的儿子,知道三叔身体情况,随意早早就承担起了家里的重担,小乙比阿成小2个月,别看那小小的两个月,一个在年头,一个在年尾,差了不到一岁的一岁。
老龙头终究是没有熬过去,在正月十三的凌晨静悄悄的离开了,下葬时安排在元宵节,穴位很早就选好了,就在老祭司的旁边,这里成了他们的祖坟,几十年前就下的那个要饭的风水先生指点的地方。
姑姑托人稍信让阿成去县城,打算托关系给他安排工作,于是阿成就收拾了点衣服就去了姑姑家。阿成已经很多年没有来这里了,变化很大,在县城的繁华区建立了公园和剧场,不过那些都是他听阿伟说的,他也很盼望去瞧瞧新建的剧场是什么样子。
过了元宵节的时候姑姑说工作的事情基本差不多了,今天带你去工厂了去熟悉一下,原来姑姑通过关系将阿成安排进了县城的化肥厂工作。化肥厂是县城的门面一个很大的工厂,坐落在县城的西边,整个县城西边都是化肥厂的厂区,很大很大,姑姑说阿伟也在化肥厂工作你们一起先做着,随后有什么时机了在看情况;听说表妹在宣传室坐办公室很舒服。
化肥厂的大门看起来很美面子,知识一个内嵌45度的设计,外加铁皮拼接的内开门,门边上挂着白色木板写的红字“汝州市化肥厂”;进了门后一各大广场很空旷,在广场的尽头是一个毛主席的雕塑,经历了风霜看起来不舒服,雕塑的下面写着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到了厂区是一排几十米高大的圆柱形的巨型金属机器,阿成从来没有见过那么高的建筑,还有各种错中复杂的粗细管道穿梭在厂区;厂区的西南角还有一个更高的细长的烟囱冒着弄弄白烟。走了很久才到一个办公楼下,姑姑让阿成在楼下等着,姑姑上楼好一会才下来,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个中年妇女,臃肿的身材,满脸横肉戴着眼镜,阿成跟在他们后面默默走着,到了一个原料加工车间,机器的声音很大以至于大家说话都听不清,中年妇女叫了一个负责的叶师傅出来交待了阿成以后跟着他干活的事情,姑姑也寒暄了多照顾之类的话,说话的间隙往叶师傅的口袋赛了什么东西,叶师傅也半推半就笑着说没问题。于是阿成就在这原料车间暂时安顿了下来,其实工作也没什么难度,就是装填原材料进搅拌罐,不远处阿成一眼就发现了阿伟,原来他也在这里,之前听说阿伟在化肥厂,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的尽量一个车间,阿伟看到了招收的阿成,也惊讶的跑过来问道什么情况,你要来了,我的个姑奶奶啊!又可以一起嗨了,哈哈哈哈!
在北方刚过了春节还是依旧寒冷,没有初春的味道,厂区里一片萧瑟,毫无生机,只有轰隆隆的机器声冲冒着活力,听阿伟说原料车间的很工作很是无聊,没什么技术含量,一群大老爷们凭力气干活,很没意思,吃饭的时候阿伟带着阿成去食堂还说了那个窗口的饭菜盛得多,周几的红烧肉很香;说的阿成扣税直流三千尺;吃饭的时候看到了表妹他们一群坐办公室的姑娘,花枝招展,食堂吃饭的男人们都不约而同嚼着饭菜抬起头议论纷纷,坐办公室的姑娘大多数都很好看,偶尔有几个膀大腰粗的老阿姨和食堂大妈一样。
这个冬天特别的长,以至于感觉不到春天的到来,在我们大家还在期待春天的时候,不知不觉的路边的花坛里,长成木本植物的紫魅花已经换发嫩芽,小草也从本不属于他的地盘钻出来,与紫魅花争夺春日的暖阳。下班的时候一群车间的饿狼似的等在厂区门口,看着一个个的小姑娘远去,不是有两个骑着28大扛载着被约好的小姑娘飞驰而去;如果眼光可以杀人的话,那个骑28大扛载姑娘的小伙造就被凌迟了。这时阿伟碰了阿成的肩膀递给阿成一个大白兔奶糖,阿成笑到哪来的,阿伟没理就跑去了,原来他是去追调配室的湾湾去了,也是一个大美女,在远处看到他拦停了湾湾的凤凰自行车在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大把大白兔,像共奉神灵一样虔诚的双手奉上在湾湾大美女的面前,同行的几个女同事笑意绵绵调戏的的说到:“呦,阿伟我也想吃糖,你怎么只给湾湾,不给我们呢”
阿伟道:“湾湾自会给你们分的,不要着急”
同事们笑说:“我们就想吃你给的,不想吃湾湾给的”
此时湾湾也不好意思的笑了,就抓了些阿伟手里的糖分给同行的同事,然后又拿了一个放在自己的嘴里;然后相约而去。而后面的同事还不忘逗乐的喊着说:“湾湾,晚上记得早点回家,别让父母担心,哈哈哈哈”几个人也笑着远去。
好一会表妹才出来,和她的堂姐杨阁有说有笑的邹走出,他们知识看到了阿成没有说什么,继续走着,阿成跟在后面也是邹这,过了厂区的大道的时候他们听了下来,阿伟快步走上前去,接过了自行车载着小玥回家,一路的只有表妹和杨阁闲聊工作的事情,阿伟也插不上什么话。进了庄子有一段很破的土路,坑坑洼洼很是难走,杨阁的骑车技术很是一般,专门挑着坑大的走,没走一会就听到了一生泄气的声音,于是阿成和表妹也停了下来查看,原石还是压在了尖锐的石子上,鄢了气;三人相对互相看了看,不知说什么好。阿伟说:“你们两个骑这个走吧,这个没气的留给我,我去处理一下”。小玥他俩也是推着走过了破路才骑着离开,离开前嘱托到:“在东风路旧商店的门口有个修车的,修好先骑小玥家吧,明天在碰头”。
于是阿成就推着自行车看着夕阳下的阴影里的自己,幻想着自己是一个闯荡江湖的侠客,四处漂泊,牵着自己受伤的战马,不,还是别人的受伤的战马,闯荡江湖这么久连自己的战马都没有,真差劲,不,佩剑也没有,一无所有啊,不觉摇头轻笑,摇头的瞬间在眼角的余光里闪进了一个长衣飘飘背影的映入眼帘,在路的尽头,在夕阳的余晖下,微风吹拂着她那及腰的长发划过肩膀漏出高原红的脸颊,粉红色的一体的似裙非裙的衣服随风摆动,直挺挺的站在那里,阿娜多姿,像是等春暖花开的蝴蝶。
阿成么有停下脚步径直的走到跟前看的入了迷,心想:“难道同时江湖的天涯沦落人,相逢还想在相识”阿成一直盯着她,直到停在修车的摊前。
此时那姑娘也感觉有人在看她,从上到下打量了还愣在原地的阿成,说道:
“哈喇子留下来了,年轻人”阿成尴尬的笑了笑。
修车师傅问道:“怎么了,年轻人”
阿成道:“战马坏了,修一下,哦,不,自行车泄气了,补一下”
旁边的姑娘双手搭在胸前,右手食指挨着鼻尖轻声笑了出来。
修车师傅说道:“稍等,这姑娘的马上就好”
姑娘说道:“你骑这是谁的战马,不像你的,是不是偷的,我可认识你们厂保卫室的”
阿成也笑着看了自己未换下来的工装说道:“哦,是嘛,怎么会,这我妹的”
过了一会姑娘就推着自行车走开了,阿成望着背影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就是想不起来。
乍得醒悟阿成赶紧追了上去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看着面熟”
姑娘道:“年轻人,这样搭话很老套了,赶紧回去给你妹修车吧”
“确实觉得我们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名字,你家哪里,我们认识一下吧”咕咕噜噜的阿成说了一大堆的废话。
那姑娘道:“好吧,我们没见过,后天周末我和朋友去中天广场附近滑冰,有缘再见的时候就认识一下”说完那姑娘就骑着车就想要离开,说时迟那时快,阿成一个箭步的冲了过去,挡在路中间说道:“你还没用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那姑娘道:“年轻人怎么不学好,竟敢在大街上拦路,小心我告诉你领导”
阿成不依不饶道:“谁你在人群中多看了我一眼呢,又长得这么得体大方、温文尔雅的,不能怪我,是个正常人都想和你交个朋友,所以你必须告诉我你叫什么”
那姑娘手指挨着鼻尖,轻声笑着说:“可以啊,年轻人,这么会撩,看来你曾经也不是个好学生,好了,我还有事,不和你胡扯,我叫阿张……”话音还未落便骑着自行车绕过阿成远去。
看着在夕阳下远去的背影阿成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语到:“阿张,阿张,阿张”。
上班的时候阿成找到了阿伟说了昨天下午在轻工街遇到姑娘的事情。
阿成问道:“中天广场附近哪里有溜冰场”
“中天广场附近有三家溜冰场你没问是哪一家”
阿成说:“没有啊,说是有缘再见,ε=(´ο`*)))唉呀,不管了你待帮我,周末你和我去找找看,带上你的溜冰鞋”
阿伟说:“不行啊,我去不了,周末湾湾说要我带他去春天剧场看演出”
“怎么不行,重色轻友,我们上午去中天广场,你们下午去看演出,不能你的个人问题解决了,不考虑兄弟的感受啊”阿成说道。
无奈,阿伟熬不过只好答应。遗憾的是第二天的阿成并么有在中天广场遇到那位叫阿张的姑娘,或许是阿张姑娘随口说的玩笑,还是本来就缘分不到。
周末的时候杨阁来找小玥,说要和几个朋友一起去郊外春游,阿伟摇头说:“你们去吧,我不去,郊外有什么玩的,我都玩了十几年了,周末我去姑父店里帮忙”
姑父在离家不远的小街上开了一家卖小吃的门店,主要卖些包子、豆汁凉皮什么的,整天起早贪黑的赚些小钱,周末的时候店里顾客回多一些,姑父他们总有照顾不周的,需要小玥或者阿成帮忙收拾;姑父也是累的早就弯下了腰,两鬓的头发也较同龄人白得多。夜晚降临,店里没有了顾客,累了一天的阿成闲坐下来想起前天遇到的那个阿张姑娘,幻想会不会在某一天的转角处、某个黄昏、某个下雨的夜晚,在夏天远去秋风吹去落叶的小路上……
浑然不觉的阿成进入了梦乡;梦境是一个校园,阿成站在校园中央远远地看着阿张姑娘,她在教室里与同学们打闹,或是盯着时间久了,那姑娘感觉到有人在盯着她,便走了过来很淡定的说了一句:“认识吗!”其实是见过的,只是大家都不是很熟悉罢了!
阿成回复说:“应该不认识把!”
而他们能感觉得到彼此应该是认识的,因为那种欲言又止、笑而不语、迷离且淡淡的眼神,大家都看得出来。
这个夏天特别的短
短到感受不到夕阳的温暖
这个夏天特别的短
短到我还未走到村口的小溪边
这个夏天特别的短
短到我都忘记了已是秋天
这个夏天特别的短
短到错过了相约的时间
这个夏天特别的短……
……
这样的日子过了像是没有尽头,像是祭司按照仪式一板一眼的按部就班,阿成有空的时候还是会去中天广场附近溜达。还是期待与阿张的相遇,后来还在在阿成在于修车大爷的聊天下得知阿张是三中诊所的实习医生,阿成得到信息第一时间就三中而去,在哪里他见到了他久久不能忘怀的阿张,一身白大褂,坐在诊室里,拿着笔不知在写什么。阿成踏进诊所,阿张头都没抬就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先坐下等会”
阿成也没有说话静静的在一边站着,过了好一会,阿张抬头瞟了一眼说道:“你怎么不做啊,哪里不舒服,”阿成还是灭有说话。
阿张发现了阿成一直在盯着她看,也不说话,停下来手里的笔,再次打量了阿成说到:“你是……看着眼熟啊!”经过阿成的叙述阿张才想起来曾是修车的战友;
阿成问:“你不是说在中天广场回遇到你吗,我都去了好几次了,一次都没有看到你,找你真难”
阿张尴尬的笑道:“不好意思,上周忘记了,其实找我也不难,只要你有病都可以来找我”
难道找你的都是有病的,没病的就不能来找你,阿张也发现刚才说话有些问题,哈哈哈笑道:“你真有病”。好了年轻人,你先坐会我马上下班。
一丝温润柔和的夕阳透过窗台,照耀着端坐在桌前奋笔疾书阿张的侧脸,微风的吹拂下摆动着映射出金黄的发丝,阿成证看得入神,突然开门声打破了短暂的宁静,原来是从里间走出了个老医生,看了看坐在一边的阿成又对阿张说道:“阿张,下班记得把门锁好”然后就缓步离开。
下班后,阿张和阿成走在路上,阿张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阿成说:“我叫阿成,成功的成”
阿张笑着反问道:“你成功吗?”
不,不成功,只是这样说你能清楚地知道是哪个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阿成时不时地就往诊所跑,阿张也没有反感的意思,就这样他们和其他同龄人一样肩并肩有时候走在街头,有时候在书店里,有时候在花鸟市场,同时发现彼此都是相同的喜好。在匆匆的岁月里难得遇到志趣相投的人,记得后来的后来阿张含蓄的问道:“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肯定喜欢女孩啊,男孩太闹腾,不过我们以后可以养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谁和你一起养啊,你自己养吧,就这样在落日的余晖下又多了一对似是而非的元日情侣。后来又聊到了阿张的父亲,原是三中的语文老师,国家级教师,大文化人,也是远近闻名;
阿成说:“张老师这么大的文化人,以后孩子的名字就靠张老师了”
阿张说:“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命名,问他干什么”
阿成说:“你确定这样合适吗”
“那有什么不合适的”
“好吧!我想了两个你听听,凌晨、凌辰、凌然、凌冉”
“不要给我说,你孩子的额名字是你的事,跟我无关”阿张道
“不和你说和谁说,我一个人也养不出孩子啊”
阿张嘻嘻笑着没有说话……
阿张在一起的半年里,他们去了省城的博物馆、阿张的母校、和云里雾绕的云台山,他们吧彼此的欢声笑语、青春记忆都点缀在匆匆的岁月的,山上的风都是甜的,冬天的雪都是为他们下的,他们在满怀期待中漫步向前,而一切的一切总是没有按照预先的剧本演下去,春节的时候阿张回了老家,而这次回家就成了彼此之间永恒的断章,无力续写所说的相濡以沐。
临近春天的时候,阿成收到了阿张的来信,信的头两行是一首短诗:“你来的那天,时间刚好,秋天刚来到!我走的那天,也是刚好,冬天还在呼啸!”
信里写道原是县城教育所长前来提亲的,是其父亲的间接上级,开春就要结婚。
收到信后阿成沉默了许久,尘封了不该存在的过往,在北风中写下了冬日的诀别诗......
小生不才,未得姑娘青睐,扰姑娘良久,姑娘勿怪。
自此所有仰慕之意止于唇齿,掩于岁月,匿于年华。
姑娘往北走,小生往南瞧,不再打扰姑娘,此生就此别过。
望姑娘日后善其身,遇良人,与君欢喜城,暖色度余生!
后来的阿伟和阿成调到了机电班也学习了一些技术,他们在一起玩耍的时间也少了很多,阿伟告诉阿成说他昨天去见湾湾的父母,她父母没有什么意见,就是说:“年轻人要努力,在县城争取一套一居室你们就可以结婚,不能和父母聚集在小巷子里”。阿伟也眉头紧皱的感叹道:“一居室说着容易,好千把块呢怎么搞。”我们的工资才几十块;说到这里阿成也皱了眉,忧虑起来;阿伟这样土著的县城人结婚置办家当都惆怅的上天无门,而自己乡下来的无依无靠路在何方,只有把诗和那个姑娘先留在日记里。
你在我的岁月里很短暂,但在我心里刮起了龙卷风,风雨过后满目疮痍,再也没有恢复到认识你之前的预期。
多年后的一个国庆节阿伟和湾湾结婚了,很多同事都去参加了婚礼,阿伟在父母和岳父母的支援下买下了城南的四楼的一居室,装扮成了他们的新房。结婚后的阿伟下班回家的很及时,阿成他们也很少在一起闲逛了。
这个冬天来得比较早,树叶也早就落完了,工班几个人围着炉子聊着下班了去哪里玩,而这么冷的天能去哪里。阿成看向窗外厂区的梧桐树剩下的几篇叶子,摇摇欲坠,正看得入神发现姑姑从厂区的门口骑着自行车过来,神情有些凝重的样子,姑姑叫下了阿成说:“你三叔病情恶化了,来了县城医院,一起去照看下”,瞬间阿成的精神紧绷了起来,随姑姑一起慌里慌张的来到医院,病房里父亲、婶子和小乙都围在病床边,床上三叔的闭着眼,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床头刺目的暗红的血浆袋子通过输液管流进三叔的手臂。
不一会两三个医生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道:“你们是三十六床的家属吧,你好!这是我们科室韩主任”,随机那白发苍苍的韩主任示意大家坐下说道:“病人的病情现在稳定,你们暂时不用担心,但是我们初步诊断出这是白血症俗称“血癌”你们要有心理准备,他的身体机能已经不在造血,而是不间断的在损坏血液,目前只能在医院通过每天输血来维持,停止输血就可能有危险”。
鸿章道:“那不能一直住在医院里吧,每天这么大的开支我们也消耗不起啊,有没有其他可以痊愈的方法”。
韩主任说:“你们先不要急,先办理住院,我们在通过电话联系省城的专家进行会诊,看有没有合适的治疗方法”
接下来的一周内大家轮流着站看三叔,输血后的三叔精神也还可以,能吃的下去东西,也和大家聊天,但是一到晚上的时间三叔就又脸色惨白,精神恍惚的昏沉下去。期间父亲找过韩主任几次回复都是省城以及其他医院专家还没有回复救治办法,还在联系会诊。
在医院的半月后韩主任叫去了父亲说道:“一家苏州的医院回复了消息,想要彻底治好病情需要换骨髓,且也要找到匹配的骨髓,现状是人的骨髓是造血组织,而患者的骨髓目前是在坏血,丧失了他本质的工作,彻底更换才能康复,且这也需要去苏州手术治疗,哪里有国外的专家,省内医院没有这技术,手术费需要一万块,你们考虑清楚。”听过后父亲陷入了沉思,在医院的半月里每天都是几十元的开支,已经耗尽了三叔家的一切,父亲也将积蓄拿出来填了进去,可听说去苏州治疗还要1万元后,他那整天坚毅的眼神里充满了迷茫,蹲坐在走廊的角落里,不知如何是好,就算把两个家庭的家当都卖了也凑不来几百块钱呐,何况是一万元。
父亲将医生的话告诉了婶子和小乙,婶子和小乙流下来不知还能留多少的眼泪。
昏昏沉沉中三叔说道:“不治了,咱们回家,回家日上三香,磕头拜恳免”
原来三叔没有昏睡,一直在听大家说话。
周四天气灰蒙蒙的,空气里充满了刺鼻的味道,窗外死气沉沉的看不到一丝温暖;在三叔的再三要求下,办理了出院手续,在回家的车上三叔有说有笑,像是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和大家说着没事,不用担心,大家都知道三叔是在宽慰大家。回家后三叔一致躺在床上很少起来,也不怎么吃东西,脸色比之前更加白,像是一块干净的一尘不染的白布;周六的凌晨三叔悄悄的离开了,悄无声息没有京东大家,就像没来过一样;三叔下葬的那天夜晚雨下得很大,似乎老天也在为三叔哭泣,可三叔一生好人落得如此年纪轻轻就离人远去,天不公,理不容;下葬时小乙哭的不省人事,婶子也早就哭昏过去,村子里和三叔要好天舅爷带着一家子、旺叔和旺婶、都来祭奠;三叔的归宿是父亲选定的,一路顺着泥泞的小路,在磅礴的大雨中,几个叔叔抬着棺椁走向后沟,雨势一致没有停下的意思,从凌晨到夜晚,直到三叔下葬完毕,雨势才渐渐的停了下来。
而接下来的事情才是更加的让人捉摸不透。在三叔下葬的当天大雨从早上下到晚上,雨水焖塌了天舅爷、旺叔他们家的窑洞;而当天刚好由于三叔下葬天舅爷一家都来祭奠,旺叔的两个儿子阿强由于害怕不敢独自在家,去了后桥的阿宁家借宿,天舅爷的儿子阿杰趁父亲不在家偷跑到前桥的阿通家玩耍,刚好大家都不在家,躲过了被窑洞活埋的命运;这一切的蹊跷、一切的幸运都源自三叔的下葬。头七的时候天舅爷和旺叔都带着家人来给三叔上坟,感谢下葬当天的救命之恩。事后的村子里大家都在议论这三叔,原来三叔死后还救下了两家人的身家性命,保全了他们的有生之年可以从头再来。
对小乙来说这个冬天特别的冷,刺骨的北风都在呜咽哭泣,看不到生命的痕迹;腊月初小乙往常一样的在水库上工回来,快到家的时候隐约听到生产队的物资大院里有声音飘出,他透过门缝向里面望去看到忽明忽暗的油灯在闪烁,还有三个人影在装东西,小乙装着胆子将仓储大门外面给栓了起来,坐着等里面的人出来。哐当、哐当,小乙被惊了一下,是里面的人在拉门,拉不开,里面的人轻声说道:“是谁在外面,把门打开。”
透过门缝的光,里面的人看到是小乙,小乙也看清了里面的三个人,是会计收大爷、铁匠和队长黑子,他们分别背着一个半布袋子的东西,手里还提着一个罐子。
收大爷说:“小乙这么晚不回家你干什么呢,快把门打开”
小乙提高声音道:“这么晚你们不回家在干啥呢”
“快点开门”小乙对收大爷的话语不再理睬。
无奈收大爷和黑子、铁匠商量道说:“走吧,咱三给这孩子也装点,家里也不容易”,说着他们放下各自手里的布袋和罐子往后院走去。
此时只留下小乙处在原地,小乙轻轻的打开了门栓,扒开了他们的放在角落的布袋,发现里面是香喷喷的白面,罐子里是白花花的猪油,很是馋人,小乙心里泛起了嘀咕:“他们三会给我弄多少,弄得多了我搬不动,弄得少了我吃亏,”想到这里小乙一不做二不休,搬起了地上的一个袋子,艰难的将它弄倒土地爷的供桌上,接着供桌的高度将半袋白面扛在肩上,又腾空了左手领起了一个罐子就往家里走去,终是过年的吃喝有了着落,度过了一个丰盛的春节,而后来的很多年小乙一家在二伯鸿章的照看下艰难的日子里砥砺前行。
年底的时候阿伟接到医院的电话,建议去医院复查一下,下半年的体检报告有问题需要再次确认。这个冬天相比于往常异常的冷,异常的长,调休不上班的日子冻得大家整天不出被窝,除非很饿,从凌晨到夜晚,好像有体会到了乡下颓废的日子,失去了奋斗的目标和梦想。奔波了几年的县城还是没能签下属于阿成自己的据点,铃声响起又是昏暗的一天,厚厚的云层看不到一丝阳光,裹得严严实实,带着介绍信走向人潮汹涌的医院,缴费的、领药的、排队的、搀扶着锻炼的什么都有,什么时候医院也成了菜市场一样拥挤,转悠好一会还是不知道去哪个科室,于是找到护士咨询应该去哪个科室、挂哪个号,就这样一步一步的走,再次做了检查,在医生的面容里看不到什么喜怒哀乐,可能他们见得多了,已经无动于衷;
报告书写着:“……”
可后来的话还是刺激到了阿成:“你还年轻,建议尽快安排入院治疗”。着实没想到在咫尺而立之际,冲刺而立之年紧要关头这么突然的当头一棒,使阿成无所适从,难不成也就半途而废了,想到这里莫名的无所适从,曾幻想过无数种人生际遇,怎料半路杀出个不着调,可笑、可笑,阿成也无奈的苦笑道。
离开医院走在大街上怦然发现这个县城是不是有点陌生,工作在这里三年,时间过得如此之快,竟没有静下来好好看过这座小城,只顾着颓废的工作、颓废的奔波,奔波到三十岁还是一无所获,是时候静下心来思考一下人生的方向,未来的向往。日复一日的工作不知尽头在哪里,或许就在闭目那一刻,记得周易中批语的最后一句“小心在意、默示一年辛苦化东流”。
周末的尽头还是联系了同在龙湖镇混的兄弟把酒言欢。终是在这岁尾与厂区签下了没拿到合同的三年之约,此时无法想象三年后的情形,只待云开见日或是依旧的阴云密布;偶尔,在转角处,遥远的事情突然跳到眼前,仿佛就在昨天。
都说三十而立,而阿成与三十咫尺之间,而咫尺三十的灵魂依然苟且在县城的小小角落。
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我有所感事,结在深深肠。
乡远去不得,无日不瞻望。
肠深解不得,无夕不思量。
况此残灯夜,独宿在空堂。
秋天殊未晓,风雨正苍苍。
不学头陀法,前心安可忘。
月底的时候接到姑姑的电话说:“阿成你下个月初请假回来吧;玥玥要结婚了,早些回来帮忙料理一下”挂断电话后阿成陷入了沉思……
在回家的路上一路晃荡,回程的大巴走走停停,耽误了半天的时间。到陵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不大的十字路口南来北往车水马龙,站在站台上望着远处即将落下的夕阳,没有一丝温暖可言,一个人在站台上无聊的来回踱步,突然感觉一个身影映入眼帘,再次抬头的时候看的清楚,是她,碎碎念的“阿张”。只见左手领着一个袋子,右手领着一个大眼睛的小女孩,跨上台阶快速穿过马路,浅色的衣服遮挡了不在的青春,不知道什么时候续起了厚重的刘海盖住了趾高气昂的额头,失去了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正在考虑要不要去叫住的时候,你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阿成同时也侧身躲开了你眼神能触及的位置,在左顾右盼之后你快速穿过马路,不一会的功夫就再次消失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徒留阿成孤零零的矗在站台;深思庆幸,深思遗憾,庆幸你没有看到我,又遗憾你没有看到我。
深秋,微凉。叶随风,林不留。些许年寒来暑往,些许年南下北上。回首,枉然入城而立就,蹉跎依飘零,苟且忆往昔,峥嵘岁月都如痴梦,如是尝尽酸甜苦辣。
初九天还不是很亮,阿成和父亲就早早的赶到姑姑家帮忙料理送亲事宜,到了之后姑姑家已经是一片崭新气象,参观了他们新装的房子,只是感觉楼梯有点陡,这些都是借口,掩盖停留在这个场合不自然的借口,下楼的时候看到谷玥已经穿戴号了秀禾,头上也是凤冠霞披的一套装饰。萍姐和杰哥也早早到场了,还有那个二十多年一直未见的松哥也在张罗!杰哥叫住了我说咱俩一起把地毯铺开道大门外,铺地毯的时候看到了穿西装的姑父,系着领带,只不过看起来已经和同龄人不一般的状态,腰弯的跟什么似的。多干不见的燕格带子五六岁的儿子,越发的多张了几斤肉,显得有些富态!
半晌的时候听到了迎亲的车队的炮仗声,大家都到了门外去一探究竟,清一色的桑塔纳排着长队,不应该是与秀禾相搭的八抬大轿吗!疑问!下车的时候看到新郎很是清气,棱角分明的脸庞,穿着与秀禾搭配的中式状元服,手持捧花,在姑姑的引领下走到谷玥的房间门外,稚嫩的阿雨和谷玥的小姐妹堵在门口讨要红包。
车队出发的时候找不到了需要一起送亲的杰哥了,姑姑也是着急的另找了一个人凑数,送亲的路上车窗外阴沉沉的天,太阳似是一个玉盘,绕过城南小陌,街道两边的花草和梧桐树倔强的泛着黄色,有时候还会遇到拦路讨喜的大爷!司机的中控播放着往事如风!难舍心痛,难舍你在我心中的放纵!噪杂的车流里夹杂着一个另类!他们都不知道在场合里有谁在默默不语,默默的是否会祝福玥玥小姐和阿洋先生!
婚宴结束返回姑姑家的时候,姑姑告诉阿成昆奶奶去世,也就是玥玥的外婆,玥玥也听说了此时,说要去看看,但舅舅不同意说要过了结婚的事情再去。
料理完所有的事情后阿成辞去了厂区的工作,他并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姑姑和其他人,独自一人北上去了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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