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足迹是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有些人紧紧依傍,却从不互相干扰;有些人因为偶然的机遇相交而过,保持着若即若离的状态,直到有一天仅仅纠缠,再难分开。
阿文是一名大二的学生,像许多人一样,他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报名考驾照,其实他是极不乐意的,可是拗不过家里人。他的父亲近乎是命令着让他来的,母亲也附和:“早点拿到驾照吧孩儿,等你毕业了哪里还有时间考,乖啊,趁这两年赶紧考过,到时候就能带着女朋友去兜风,多好呀!”阿文打心里讨厌父母的管教,父亲的专权和母亲宠溺的唠叨让他曾烦恼不已,如今长大了,他学会假装听从,只在心里保留着最后的倔强:哼!学就学嘛,考不过也不怪我,还兜风,我还没谈女朋友呢!
父亲认识驾校的一名教练,那天下午,他领着阿文到训练场地,跟教练客气着介绍阿文,边说一些麻烦你了之类的话边递过去几盒烟。阿文不屑于听他们对话,他的目光扫视了教练背后的几个学员一圈,最后停留在了一个看起来跟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儿身上,女孩儿眉清目秀,正大方地朝他微笑,仿佛在欢迎他的到来,这让阿文的心头一热,他也微笑还礼。之后便认识了教练,教练给阿文讲了很多东西,也让其余学员一起听,可整整一下午,阿文的心思都只有一半在教练那里,另一半呢,自然是在那个女孩儿身上。
阿文看起来就是个不太擅长言谈的孩子,时常独坐一处,仿佛在思考什么,阿洁喜欢说话,人缘颇好。同龄人之间交谈本来就会显得亲切自然,而且阿文身上显露着一种让她捉摸不透的气质,光这一点,就足以让一个刚刚脱离对感情约束极为强烈的中学的少女产生一些暧昧的情愫。更何况,阿文是个相貌不错的男孩子,虽然看着老成一点,但在一堆满嘴刺鼻烟味的油腻练车大叔中,简直是攀谈的不二人选,这样也能避免与大叔们尬聊以及打发时间。
他们很快便熟络起来,几句话下来便得知他们上的是同一所高中,阿文大阿洁一级,原来是师兄妹。这段互不知晓的经历为他们带来了许多话题,都是诸如某某体育老师长了一双龅牙,某某老师上课爱说口头禅之类的。两个人个性虽然不同,甚至是迥异,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都喜欢诗歌文字,热衷于游山玩水,聊到最后竟然还发现阿文的一个复读高三的好朋友和阿洁考上的是同一所学校。这样的消息对于增进二人的关系可谓是一剂良药,在看似诸多的不同之中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阿文对这个女孩儿的感觉是朦朦胧胧的,他觉得她跟自己接触过的女生不大一样。文科班出身的他见过的女生不少,好看的也有,但也多是平淡无奇,鲜有能引起他注意的,眼前的这个女孩模样标志,显得很活泼,也更热情,也许正是这个,逐渐点燃了他心头熄灭已久的一片烛火。阿文也曾喜欢过一个女孩儿,是在高中,两人始终没有互相说破,结果就像大多数青春期的感情那样,随着高考的结束无疾而终,给青涩的青少年时光划上了句号。得知阿洁考上的大学与多年好友的相同,他第一时间感到的,竟然不是激动,而是一丝失落感,这种感觉难以言表,他只好勉强堆起笑脸,说要给她朋友的联系方式,这样同为老乡到学校也可以相互照应,阿洁欣然接受。这样愉快的交谈在每天枯燥的练车生活和难耐的酷暑中渐渐远去,秋天要来了,这是个分别的季节。
不久后二人一起考过了第二门科目考试,从考场出来的那天,大家脸上都挂着激动的笑容,阿洁更是开心的拉起了阿文的袖子,阿文羞涩地不知所措。彼时夜色已笼罩大地,在昏暗的路灯下,两人并肩走着。阿文平常回家的路是最近路线,但是那天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就说跟阿洁同路,虽然他知道那有点绕远了。
夏末的傍晚时而有微风拂面而来,吹得阿洁的长发飘上脸颊,阿文侧眼看去,那少女的温柔面庞令他心中狂躁地跳动,他有些迷乱了,曾经无数次,他希望会有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孩儿陪他度过岁月,他也愿给予自己所有的爱。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开口慢吞吞地说道:“那个......小洁,过两天可以请你吃个饭吗?我们都快开学了,在开学前。”阿洁好像就在等这句话似的,脱口便答道:“当然可以呀!什么时候,吃什么?”阿文没想到阿洁这么爽快地答应了,心中更是抑制不住地激动,胡乱地说道:“要不要叫上和咱们一起考过的那两个人呀?”话一说出口阿文就有点后悔了,他看向阿洁,阿洁只是略略低沉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依然爽朗地回答说:“可以的,一起玩儿也好,吃完饭可以唱K。”仿佛并没有因为阿文的话有什么心态上的变化,这让阿文又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
几天之后的中午,四个人吃过了由阿洁推荐的美味牛排,满足地靠在KTV的沙发上,仿佛还在回味刚刚的滋味。阿文也惊诧于阿洁寻找美食的本事,自己在这片不大不小的城区也待了好几年,就没发现这么好吃的店。而且这家KTV离阿文家也不过百米,他曾无数次路过这里,却始终没有注意到这家店,他忽然想起阿洁跟他同上的那所高中,那重叠的两年里,或许有无数次的擦肩而过吧。
四个人已经相识一段时间,已没有最初的拘泥,两男两女,实在是聚会的最佳搭配。阿文在被问到难堪之处的时候便会拉上另一位男生作掩护,这模样更会惹的两位女孩儿嬉笑不已。阿文跟阿洁相临而坐,他是不太会唱歌的,也没去过几次KTV,阿洁明显看起来熟络的多,播放器话筒等操作起来行云流水。阿洁点了一大堆歌,阿文为了不丢面子只好硬着头皮上,有很多都是阿洁跟阿文一起唱的,阿文心中感激,在这个女孩儿柔和而清亮的歌声中,他的心再一次迷乱了。
一天的游乐过后,便到了分别的时刻,阿文还记得当时的场景,阿洁满脸微笑朝他挥手道别,几缕秀发在风中飘动,仿佛也在跟他说再会。阿洁说要保持联系,可在阿文心里却不知是什么滋味,他原是最讨厌道别的。他挥手回应,接着径直朝家的方向走去,这百米的路程如今走来却如此漫长,更像是他的心路:回头?该说些什么,总不能说些傻话,那样恐怕适得其反,可是不回头,谁知道这是不是最后一次见面?靠网络维持这种若即若离的关系,应该很难吧。阿文的心里几股力量在互相拉扯角力,他的脑袋不堪其扰已经胀的厉害,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才想起来,忽然回头望去,却只见奔涌的车流。
转眼暑假已经结束,学子们纷纷踏上了通往向往的大学生活的火车,阿文今年已经大二,早已没了刚入学时的那种新奇感和激动的心情。高中老师们那些所谓对大学生活的溢美之辞,经历实践的检验被证明只是甜蜜的谎言。阿文对此早已想的透彻,他还深深的记得高二年纪时候,踢足球裤子破了一个大口子,一个宿管阿姨给他缝裤子时候说的一句话:“孩子,为人难啊,为人难!”岁月在她黝黑的脸庞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可她不过比自己的母亲大几岁而已啊。 阿文心里觉得:根本没有什么时候是轻松快乐的,要说有,就只是童年时期,除此之外的每个年龄段都有各自的烦恼,上学,作业,工作,结婚生子......永无休止,直至离开这个世界,才获得片刻的宁静。
这样的想法未免消极,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陷入这样的思考,这也是他独特的地方,已经许久没有人和他聊这些深入的话题了,亲人的关心只浮于表面,难以触及他的内心深处。阿文报复似的在大学把极少的精力分配在学习之上,照他的说法是:学习不配,我要把高中压榨我的时间补回来。他参加各种社团,代表学院打过羽毛球赛,加入过自行车协会每天沿着海边骑行,到图书馆看各种曾经没时间也不敢看的小说……阿文给自己创造了他认为想要的,比以前自由得多的生活,可如今,他依然感到空虚,究竟少了什么呢?
的确,他已经很久没和人谈过心了,这种近乎生理需求的渴望使他一遍一遍地翻看着各种社交软件的通讯录。他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名字上,久违的感觉一下子袭来,就像当初第一次见到时那样,心里暖洋洋的,仿佛连触及她名字的目光也变得柔和发亮了。
自从上次一别,也联系过几次,是阿洁刚到学校那会儿和她发的学校照片,她还附带着说他的那位朋友脾气真好,老是讨女生喜欢了,她一个室友甚至已芳心自许,只是被这位朋友婉拒。这些发生在离阿文千里之外的故事只是令阿文一笑而过,已经激不起他的种种心思,他想知道的,只是关于阿洁的信息罢了。他甚至在心里想:“只要我朋友不跟她扯上关系就好,嗨,应该不会的,他的为人我知道。”但是阿文慢慢意识到真正重要的东西是,阿洁对他有没有想法,这种想法还要足够大,不然难以支撑这山与海的距离。阿文也学着试探,但没什么结果,他发的动态阿洁经常点赞评论,都是表达欢乐语气的词句,他看不出什么特殊的感情色彩,阿洁也不是那种随意表达感情的人,虽然热情,但绝不随便,甚至有点含蓄,阿文知道这点。可他自己是很害羞的一个人,这倒不是他自己悟出来的,而是从小到大身旁的人都这么说。如果人家只是单纯的一点好感,你去硬聊一些感情话题,岂不是破坏这种还算美好的感觉?人家不在意还好,要是生气了,连朋友也没得做不是。可是又不甘心关系止步不前,他为此苦恼不已。
都说时间可以淡化一切,阿文使出浑身解数试图与时间相对抗,可终没有效果,反而在日益繁重的功课之下,他没有更多精力去思考与阿洁的关系了,而阿洁是个喜欢活在当下的人,这点阿文早就知晓。恐怕她也很少会想起我了吧,阿文这样想。
春来秋往,日月更替,一年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了,阿文来到了大三,对学习依旧提不起兴趣,社团活动也没以前那么多了,更多的时间是翻看社交空间,看着别人的动态来安慰自己匮乏的社交。
有一天他在QQ空间里面刷到了一个同班同学的动态,是那种每个人说一句最喜欢的古诗词,那个女生发的是《诗经》中的一句经典,在动态的下面有一个评论,因为是全网都可以看到的那种,所以会有陌生人评论,那条评论是:“哇!诗经!好喜欢的!”或许是三个连续的感叹号引起了阿文的注意,而且是他喜欢的《诗经》,能不通过百度就知道诗句出自何处,恐怕是古诗词粉无疑了。阿文当时的状态是有些孤单的,虽没有像一些油腻男生那样到处猎艳,但成年男性身心的躁动还是让他忍不住地把目光撒向那些外貌动人的女生。身心起码得有一个得到满足吧,没有拉过女生的手,不至于聊个天也做不到。
他鼓起勇气加了那个女孩儿的号码,没想到过了一会儿便同意了,他起初试探性地说了一些话,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女孩儿也不避讳陌生人的身份,跟他聊了很多古诗词的东西。网络的魔力就在于此,它可以把两个毫无关联的人联系在一起,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两个人的话题自然越来越多,说到了学校,对方也是个小他一届的学生,聊到了家乡,对方是典型的南方人,她也表示曾非常希望到阿文所在的中原地区游玩,总之总之,就是非常投缘。不过希望来的快,去的也快,阿文刚刚感觉到了一点深入交流的可能性,女孩儿说的一句话以及接下来的对话让他失落而酸楚。女孩儿说:“我可以叫你哥哥吗?我一直希望有个哥哥,我的身体不好,跟你们不一样,我的肾功能不好,可能只能再活几十年,你是个好人,如果有一天能参加哥哥你的婚礼,我就什么都满足了。”
许久,阿文的脑袋都胀的厉害,信息量有点大,原来对方是把自己当大一岁的哥哥看,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动机不纯,会错了意,想找女朋友想疯了吧。而且自己一说话就把自己的性格暴露给对方,几句话下来就知道自己是个好人,就这本事还想去骗人小姑娘,可笑,自己明明不是却要去做那样的人。自尊心的挫折和结果的弄巧成拙让阿文愧疚不已,我还是我吗,他这样想着。更让他酸楚的地方在于,这个女孩儿说她身体不好,还说了一堆要去参加自己婚礼的话,他心疼不已,这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让阿文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果然,网络的水太深,还没涉水前进就深陷淤泥无法自拔。
想归想,阿文还是随便回了女孩儿几句,推说自己困了,便结束了今天的社交,草草洗漱完躺上了床。躺在宿舍窄小的床上,他看着天花板,回想着今天的所有事情,那些情绪一直纠缠着他不放,他只好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东西,不知怎的,阿洁的模样在他脑海里闪过,给他燥热的心带来了一丝清凉,可转瞬即逝,他再想去抓住阿洁的样子便做不到了,迷蒙中阿文慢慢睡着了。
此后的这些天里,阿文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儿依然保持着联系,女孩儿始终都是以哥哥相称,他也没有拒绝,可始终没有喊对方妹妹。每当阿文以对妹妹的口吻和女孩儿说话,女孩儿并没有特别的反馈,这让阿文摸不清楚对方的真实心态。久而久之,阿文了解到这个女孩儿的性格并非他想的那么温婉,在平淡的语气之下,隐藏着深深的执拗与任性。他也通过女孩儿的个性签名以其其他的旁敲侧击,得知女孩儿以前谈过一个对象,她对象说:“我的女朋友都是80斤以下,而她因此而疯狂减肥,虽然瘦了下来,也更好看了,却也导致身体出现了不可逆转的损害,肾功能逐渐衰竭,很长的一段时期都要吃药来维持体力。这些在阿文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怎么会为了一个只看重自己外表和体重的男人作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他在为女孩儿心疼以及为渣男忿忿的同时也感到自己心中已然生出了一丝芥蒂,自己跟女孩儿的世界太远了,女孩儿为了自己想要的爱情,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呢,他不敢去想。如今他明白自己对女孩儿的感情更多是怜惜与心疼,女孩儿对自己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在几个月的时间里教会了自己很多,甚至是怎样聊天才能俘获女孩儿的心,这样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让他焦虑不已,让他不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她。但是,有一点明明白白,他心里的挣扎痛苦是多于快乐的。
终于,这种心底的焦虑在一天得到了释放,阿文依稀记得那是一个清冷的冬至日,北方大学的餐厅每到过节也会有节日食物出售,可是学校那么多人排队买一家的饺子,那情形可以想见。于是约上了同专业的两三个同学去学校外的小吃街吃饺子。在等待饺子下锅的时候,阿文正刷空间,突然看到一条让他五味杂陈的动态,那是自己的“妹妹”,宣布终于脱单,告别单身生活。阿文默默地刷完了所有评论,也评论道:脱单快乐!祝你幸福。紧接着,他划到好友信息的页面,无声无息地点击了删除好友,这一系列动作几乎是在一分钟之内完成的,没有犹豫,没有迟疑,干脆而果断。彼时热腾腾的饺子已经盛好,看着这一大碗鲜嫩饱满的饺子,阿文笑了,一骨碌下去吃掉了四五个,旁边室友投来诧异的目光,阿文轻声说道:痛快!
阿文自己都吃惊于这次决断之后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太多的伤感,甚至是一种轻快,他只是发了一条仅自己可见的动态作为冬至的祝福:愿心上人,早点出现。
冬至已过,天气也越发寒冷起来,狂烈的西北风敲打着宿舍的窗子,好像在骄傲的宣示自己的到来。阿文的床铺仅靠窗边,他习惯头朝外睡,不是喜欢听窗户的啪嗒声,仅是为了躲避对面室友的臭脚丫子。阿文被身前身后这两股邪恶的力量搞得怎么样都不是,正在他睡意全无的时候,他瞥见被风吹起的窗户外面闪过一片雪白,思索间,一片晶莹的雪花落到了他的鼻尖,瞬间便融化了。啊!是下雪了!阿文激动的伸着脖子往外看,是雪,久违的雪,他几乎要从上铺摔下。他本想告诉还在熟睡的室友,又想了想,觉得倒不如自己先独享这一片白色世界。
于是阿文快速穿好厚重的衣裤,跑到宿舍楼下面去欣赏雪景了, 来自西伯利亚的寒冷气流威力惊人,它使中国大半个北方都覆盖上了一层银霜。被白雪覆盖的校园美得让人无法直视,像是童话世界,唯独少了一个白雪公主。想到这里,阿文感到奇怪,为什么会这么想啊。不过透过他朦朦胧胧的记忆,一个女子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她是阿洁。当时暑假一别之后,没想到科三的考试他们又在一起练车了。当时也是下雪天,家乡的雪比现在的还要大,也更洁白,他们一伙人见练不成车,索性到雪地里玩耍了,一起堆了雪人,阿洁就那样在漫天的雪花里跳跃,在阿文眼里,那是最美的舞姿。想到这里,阿文的眼角不知不觉湿润了,雪花飘上了他的睫毛,阻挡住他的视线,在一片朦胧中,他抓到了阿洁的手……雪花还在飘洒,北风呜呜地似乎在朝阿文低诉,阿文沉浸在回忆中,他仿佛听到了呼唤,是风中传来的呼唤。
12.24日在以往对于阿文来说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只记得前几年上高三时的平安夜,母亲给自己带了一兜苹果,他把苹果分给了同组的伙伴,伙伴纷纷投开感激的目光与话语:谢谢阿文你的平安果,五六块钱一个呢。阿文对此并不在意,就是一堆苹果嘛。今年的平安夜对阿文来说意义非凡,他翻来覆去了无数次终于下定决心,要对千里之外的阿洁说几句话,这些话也许早就可以说了,因为种种原因,找不到最好的机会。如今阿文已经明白,哪有最好的时机,关键是自己会不会把握。
不需要太多的准备,拿出自己的勇气就好了,阿文这样想着。上一次跟阿洁聊天是一段时间之前的事了,他已经忘了聊的什么,这次该找些什么话题呢。阿文忽然想到最近两个人都上过一个叫芥末校园的软件,阿洁美其名曰“寂寞校园”,其实概括的十分地道。阿文是抱着无聊的态度上那个软件玩儿,谁知阿洁也在,这次可以问她有没有找到男朋友吧。
于是聊天终于开始,阿洁一如既往地跟他聊家常,聊学习,聊天气,时间长了阿文怕跑偏,便红着脸在屏幕的另一旁问:“阿洁,我看你也上那个芥末校园,有没有交男朋友啊?”
就这一句话就让阿文心跳加速,等待着屏幕上阿洁的回复。
阿洁加了一个尴尬的表情说道:“还没有撒,前几天是聊了一个,不过实在没话说就没再联系。”
阿文飞快的打出一行字:“原来是这样啊……”
阿洁:“对呀,哈哈,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阿文心跳比刚刚剧烈了几分,他使劲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说:“那个,小洁,你愿不愿意跟我谈恋爱呀,就瞎谈的那种。”话一发送,阿文有点不敢再直视屏幕,他说是瞎谈实则是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信,害怕被拒绝而过于羞愧。
很快便传开消息的声音,阿文知道会有这一刻,只是没想到这么迅速,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看着屏幕上的两行字,他的眼圈有些湿润了,他不清楚这句话带给他的意义是什么,他只知道,以后跟以前将不再一样。
手机对话框里,阿洁说:“可以呀,只是我不想和你瞎谈,我想和你好好谈。”这句话爽快利落,一如阿洁之前对他的所有回复,从来没有半分犹豫,也许他对自己的感情一直如此?相比之下自己对待情感的态度一直不敢直视,半推半就,丝毫没有男性该有的果断,连表白的勇气也没有,甚至去用瞎谈这样的词语来掩饰自己,实在是惭愧。
阿文知道,虽然不带迟疑,但在阿洁心里肯定已经确定了答案,想到这里,他的眼眶再次湿润了。的的确确,自己已经孤单的太久了,太需要一个情感的安慰,因为自己一直以来慎之又慎,不是自己特别中意的,根本不会迈开这一步。而阿洁于自己而言,是个特别的存在,是缘分的真实写照。谁能想到,一次偶然的相遇会有这么多的故事,两个人的足迹在分开之后再次汇集,从此仅仅纠缠,难分彼此。
阿文后面对阿洁说了一堆话,两个人彼此庆幸在这样一个奇妙的平安夜找到了彼此,阿洁说这是最近遭遇了许多烦心事之后最大的喜事,可她不知道,对阿文来说,更是许久以来让他最开心的一件事。两个久别的人哪,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因为彼此都是初恋,生活突然加入了一个人,还是有些新奇与激动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对于对方的了解更多只是在网络上面,这点跟其他很多刚刚拥有恋情的情侣不同,算是网恋吗,可是早就认识,也见过面说过话,可又没有真正的手拉手在一块儿。这使得阿文在起初只是试探性的聊聊,反正是自己的女朋友了,聊些之前心里憋着的话是没有问题的,阿洁也变得不同了,之前是温柔而客气,现在多了一份娇气,惹得阿文心醉不已。
最让人激动的,还是一个月后就要见面了,阿文早已考完期末考试,整天在宿舍里无聊得发慌。阿洁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回家,她去参加了一个什么志愿活动。阿文假装生气的对阿洁说:“要是你不去那个志愿活动,我们就能早点见面啦。”阿洁一笑:“抱歉啦阿文,那个很早就定下来了,等我们回家了一起去看电影好吗?”阿洁一这样娇滴滴地跟他说话,阿文就再也生气不起来了,只好妥协。
时间过得很快,阿文每天都兴奋又激动,自己这算是脱单了吗,当然算,太好了,我也有女朋友了,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说来惭愧,自己的驾照其实一直拖着没有考完,今年寒假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过完年就考不成了,重来得再交费,以至于阿文一回家便投入了艰苦的练车之中。阿洁在几天后也回来了,没想到她主动地说要来驾校找阿文。于是,一天的上午,阿文练完车,在手机上跟阿洁约好了在十字路口等她。一月份北方的天气可谓是寒冷之极,对阿文这样怕冷还要出来练车的人来说,更是很不友好。阿文裹着大棉袄站在路边绿化带的台阶上,上上下下地跳跃着,以使身体发热取暖。正在他的眼睛到处乱看到时候,远远的马路对面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朝他走来,阿文眼睛有些近视,并不能分辨出全貌,不过那依稀可辨的身材和长长的头发,还是让他心头一惊,脑子里一种预感飞快的转着,她来了!
他想的没错,是那个他盼了很久很久的人,阿洁还是一脸微笑,模样与一年前并无二致,只是多了分女性的成熟,他赶紧上前说道:“这么快就来啦,我想着还得等一会儿呢。”阿洁温柔地回答:“我是坐公交车来的,顺便去送了一个同路的同学,到这边就下来啦。”热情中有一丝害羞,阿洁脸上有一片红晕散开,看的阿文也不好意思起来,于是赶紧说道:“快到中午啦,我们沿着这条路去吃饭吧,顺便可以去以前的高中看看。”阿洁点头表示赞同,两个人便肩并肩往学校方向走去。一路上,两人先是互相寒暄几句,既然是去高中便找到了话题,几乎把在网上聊的那些高中的轶事又说了一遍,尽管如此聊的还是非常开心,在校园里逛的时候阿文明显能感到阿洁不时会往自己的衣服上靠,他也明白这是表示亲昵的举动,可是对他这样一个连女生的手都没有拉过的腼腆小男生来说,还是觉得不好意思,既没有躲也没有更进一步。
两人在学校对面的一家大盘鸡店坐下,阿文看着眼前这一大份的炒鸡,心里后悔怎么这么多,跟女生吃这个是不是太没有品味了。阿文看到隔着满满一桌食物的阿洁,吃饭吃得很小心,一筷子好像就几粒米似的,心里想女生果然都是精致呀,下次一定得去精致的地方才好。两人边吃边聊,最后剩了很多鸡块没动,为了在女朋友面前表示绅士,阿文其实并没有放开了吃。吃完饭阿洁就要跟他道别,相约第二天去看电影以及逛公园。直到现在,阿文才切切实实感觉到自己确实恋爱了,只能在虚拟世界去感受到对方的存在的日子过去了,以后,会很美好吧。
阿文还没有拉阿洁手的冲动,他不敢轻易地就这样做,他更感触不到电视剧里那种放肆接吻的意义,怎么迈出这一步,他不知道。看电影是轻松而愉快的,逛公园则浪漫而刺激,在回去的路上阿洁挽住了阿文的胳膊,阿文心里一股幸福感涌出来,这是来自异性的触碰,他的胳膊因为被紧紧挽着而有些僵硬,他已经说不出话来。
之后的几天两个人又一起吃饭、逛超市、公园,逐渐熟络起来,有之前相识的基础,感情进展的很快,阿文现在已经开始搂着阿洁的肩膀散步了。这种心爱之人在自己怀里的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阿文从小感觉到的都是被拥有而不是拥有别人,他不知道属于自己的是什么,他渴望的不仅仅是被爱,更是去爱呀。清冷的傍晚,阿文和阿洁吃完饭坐在公园的椅子上,阿洁问:“这些天过得开心吗?”阿文抱着阿洁的肩头说:“非常开心,比以前二十年都开心。”阿洁噗嗤一声笑了:“真的吗,你不会骗我吧。”阿文语气诚恳的回答:“真的,我感觉跟你在一起很幸福,有女朋友在身边的感觉实在太好了。”阿洁凝视着阿文的眼睛,眼中熠熠生辉,她靠在阿文的肩头,温柔地说道:“我也是,遇见你真好。”两个人无言,安静的靠在一起,只有彼此才知道,心中的那片喜悦之花,盛开得何其灿烂。
阿文心中积蓄多年的孤独感逐渐散去,他曾无比渴望的一个可以寄托情感的人此刻就在他身边,这一切仿佛梦一般。两个人的足迹很快遍布这不大不小的城区,每一个街角都有过他们的身影,每一个公园都留下过他们的足迹,这都是初恋的魔力。他们的初吻自然也发生了,那是在一个轮滑场地,阿洁教从没涉足这里的阿文轮滑,阿文勉强滑了一会儿便宣告失败,只好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看别人在场地里灵活的变换各种花样。阿洁也滑累了坐在阿文旁边,阿文很自然想起来扶她一下,站起开才发现自己穿的是轮滑鞋,因为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就拉着阿洁栽倒在沙发上,还好沙发是软的。阿文的手扶在沙发边上却把阿洁压在了身下,两个人一时难以起身,在轮滑室变换的灯光下四目相对,阿洁一脸羞涩地看着阿文,那两抹红晕格外的明显,可是她没有反抗,而是慢慢闭上了眼睛。阿文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那姣好的容貌离自己如此之近,他的脸能感受到她的呼吸,逐渐迷醉,阿文再也不能克制自己了,他轻吻了阿洁的脸颊,然后挪到双唇之上,软软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他感到阿洁也在迎合着自己,于是坐直身子把阿洁抱在怀里,两个人渐入佳境,丝毫没有感觉到周围人的存在。一吻至深,坠入爱河的男女此刻心中只有彼此,许久,阿洁才与阿文分开,靠在他的胸前,依然无话,只有安静的相拥。
开学的日子将近,这些天如此的美好,以至于阿文竟有些不愿离家了,倘若没有阿洁的陪伴,他恐怕早已经厌倦了在家听父母的唠叨。阿洁自然也是不舍,但各自还有学业,也不能耽误,便耐心地跟阿文说平时还可以聊天打电话,想那古人一隔千里,音信皆无,如今已经很不错了,两情若久,又岂在朝暮之间。阿文也明白这些,恋恋不舍地与阿洁告了别,又踏上了上学的路。
他们都彼此明白这是异地恋,尽管没有经历过,个中滋味估计也不好受,其实在初恋的甜蜜之余,还是有一些对未来的淡淡的忧愁的。世间一切感情,皆在两心相系,若至诚至深,所谓山海之遥,也不过平地可望。恰巧两个人都是那种对感情很专一之人,精神上的满足可作为遥远距离的慰藉。两个人通信过许多次,小小的明信片跨过千山万水,来到对方身边,那一撇一捺满含着思念。
可就算再好的感情也无可避免地出现瑕疵,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存在矛盾的食物。小吵小闹是肯定有的,阿文是个不擅长组织语言和表达感情的人,有时会惹到阿洁,而阿洁又是那种喜欢把心事藏在心底的人,就憋气不理阿文,别看她平时热情活泼,其实是个内心柔弱而细腻的人。而阿文呢,又最讨厌人家不理自己,他觉得一切问题都要讲明白,不能憋着不说,最不擅长猜女孩子心思。于是好说歹说不行,就偶尔爆发一下,说些狠话,结果惹得阿洁更加伤心恼火,形成恶性循环。可这些小吵闹最终无一不是因阿文的服软而得以解决,阿文时常也会苦恼自己的脾气为何这么温顺,总是下不了狠心不理阿洁,归根结底阿文知道,是自己对阿洁的感情如此深厚,早已离不开她了。
大三很快结束,温馨而平静,两个人都喜欢游玩山水,于是自打有了游玩的计划,便一发不可收拾,在这个暑假他们去了开封,游览了那如画般的清明上河园,不是小桥流水,而是带有古代皇家的气派与市井风味的浓厚。这年的十月份,阿洁终于来了她心心念念的青岛—阿文上大学的地方,红瓦的城,青色的岛,在一望无际的大海边,两人嬉笑打闹,吃了美味的海鲜自助,睡了干净舒适的海景公寓…而阿文自然是来而有往,12月底飞去杭州与阿洁相聚,那也是他们一年前相恋的日子。泛舟西湖,携手走过薄雪铺满的断桥;登临虎跑,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留下深深浅浅的足迹……
不知不觉阿文已经来到了大四下半学期,他顺利的找到了一份国企的工作,应公司的要求,找一个项目进行实习。阿文不禁窃喜:杭州,我又要来了。烟花三月下扬州,诗句应景,不过扬州瘦西湖已经去过,这次下的是杭州,阿文心情舒畅无比,在南下的火车上,他欣赏着一路变化的景色,江南鱼米之乡的景貌逐渐呈现再眼前,真美!那是一种自给自足,悠哉游哉的富足之美,深得阿文的欣赏,自小生活在北方城市,相比之下还是显得略有些凋敝与匮乏,阿文庆幸自己找了个江浙这边的工作,女朋友刚好也在这里做交换生,实在开心。
阿文自然是先到女朋友那里住了几天才去工作,在她的学校里吃喝玩乐,也是舒服极了。不过唯一有点不那么舒坦的是,阿洁这两天又跟他闹了次矛盾,虽然也很快和好,但阿文心里还是不是特别舒坦。起因阿文根本就不知道,正是不知道,他就一直逼问阿洁,阿洁不愿意理他,于是阿文一气之下摔了手机,当时他是没打算摔坏,只是随便往地下一扔,以表示自己强烈的愤慨。阿洁果然吃这一套,她不喜欢看别人摔东西,小时候看到路上有人吵架都吓得躲得远远的,阿文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回应她的冷漠,她心里就绷不住了。其实她就是爱生闷气,也许待会儿就好了,可阿文受不了阿洁这样对她。结果就是和好了,手机屏幕也碎了,看着这满屏的碎痕,阿文心里后悔,不单是心疼手机,也是后悔自己的举动,他其实讨厌发脾气,恨自己伤害别人的感情,他的心里何尝不脆弱。阿洁在生气前后判若两人,两个人回了酒店,阿洁躺在阿文的怀里千娇百媚,抱着阿文一顿腻歪,诉说自己的心事,原来阿洁生气只是因为自己看起来很没精神,见面也不知道帮阿洁提东西,只顾自己走路,完全没有一个男朋友的样子,阿文听了心里感慨不已,自己有时确实是没精打采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想到这种状态给别人的影响这么大,主要还是怪自己呀。阿文看着撒娇撒痴的阿洁,苦笑了一声说了句抱歉,主动给了她一个吻,阿洁脸红不已。夜色已深,给大地笼罩了一层黑纱,两人相拥而眠,过了这几天就要去上班了。
一个月的时间着实过得飞快,偶尔的闲暇阿文就去找阿洁玩儿,或者让阿洁到市区这边一起逛街吃喝。实习期的末尾,他们一起去了久负盛名的水乡乌镇,体验了一把真正的江南水乡生活。之后阿文便返回学校处理毕业前的诸多事宜,而阿洁打定主意要考研,两人约定考研到浙江这边,未来无限的美好近在眼前,让人心中欣喜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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