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去过城下城的博物馆,我发现自己变成了蓝胖子,也拥有了一个能穿梭时空的任意门,好像随时都可以进驻到从前了。
最初是一场昏天黑地的酒局,攒局的这些家伙明明知道我酒量小,每次还都只罩我一个。那次我是真心喝大了,大脑和腿脚仿佛属于互不相干的两个系统,双腿带着自个徜徉在五月广场前的人海中间,宛如海底游泳的一条鱼,陆地上的一切和我无关了,既听不到声音也看不清人脸,就这样信马由缰漫无目的一个人不停的流浪着。
眼前是一个水泥原色的拱形大门,阶梯向下一直延伸着,顺着阶梯走下去,映入眼帘的是两扇红色大门,缀着铜钉,间距很对称且极其工整的横竖数列,被酒精烧灼着大脑带我走进了红门,就看到了地铁的入口关卡,我拿出手机刷了二维码,刷了N遍,仍不见有反应的。我旁边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声音是先进入了我的耳朵,再传递到被酒精烧灼的大脑,接到指令大脑即刻指挥行动,已是在十秒钟以后了。
我不记得是怎么迈步的,总之是进去了。我慢慢地向前走,两边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人声鼎沸中却夹杂着马鸣驴叫,还有土腥味、粪臭味、臭豆腐的炸香味充斥着我的鼻腔,我想不明白地铁站里啥时候变得是如此热闹了?
我不得不停下脚步,让理智追上迷糊的大脑,静静地站了一小会,耳畔的嘈杂声渐渐熄灭了。周围一片灰暗寂寥,哪有什么热闹繁华,眼前是玻璃栈桥,土堆和残骸,如同三体里所描绘的被二向箔打击过的二维世界,只有长度和面积,没有高度的。
值班的保安人员上前来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我随口问了问这是在哪儿,我怎么找不到站台了?保安说这不是地铁站,这是城下城的博物馆。然后就热心地将我送出大门,并指明了五月广场的地铁口方向给我。
进入地铁站的关卡,我在廊台上稍等了有几分钟,便搭上了回家的十一号线地铁了。
梦境总是突如其来的,没有任何的铺垫。我是躺在阿里山文家寨自家的小床上,如同往常一样起来洗洗漱漱,拎着瓢从一口黑漆漆的半釉陶缸里舀水出来,倒在绿陶盆里,刷了刷牙,用近黑色的白毛巾蘸水擦了擦脸,再将陶盆里的水倒进院子墙角边两尺见长的菜畦里面。低矮的围墙,下半截是碎石砌成的,上半截是黄土夯实堆砌,墙头上铺着茅草,虚掩的木板门贴着褪色的门神,一边是尉迟恭一边是秦叔宝,这就是我的老家东院落。
我穿上一件粗布的短褐袍,戴上瓦楞帽,脚穿一双布袜麻鞋,早饭也没吃,就挑担出门了,一路上吆喝着,沿途尽是茅屋土墙,远远望去,一轮红日下是破败的城墙,牌楼屋檐上尽是枯黄的藤曼败草。
在陈家大寨的西口,有棵大槐树,树下有一口石栏光滑的水井,我也曾问起老爷子,他也不知上溯到岁月几何,说是从他能记事起就有了。在树下找个平坦地,我放下了担子,生起了碳炉埋头干活,陆陆续续从寨子里走出些妇人,手拿着自家的铁锅瓷盆过来修修补补了。繁忙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走街串巷步履匆匆,累并快乐着,我忙了半日见生意再没有人照顾了便收摊回去,路上经过四公里集会,买了几块老豆腐,数根小葱,沿着集会,待转过街头中心十字路的西北拐角,我发现有一处新开的铺面,经营者面坊的生意正在忙活了。
店老板是一位女子,见那妇人身量高挑,青袄素裙,端着水盆,四目相对间宛然一笑,惊鸿一瞥,虽留下了羸弱的背影但不失妖娆。
回到东院老屋,我把豆腐捏碎了拌上切碎的小葱,拿烙馍卷了,走到门口边吃边透过门缝窥视着对面,烙馍坚韧,老和腮帮子牙花子较劲,对门院子敞开着,三两个妇人围坐在铁鏊子旁烙着烙馍,只见有一头顶围巾的妇人手持竹批,动作轻盈,摊、挑、撂一气呵成,犹如卖油翁里的老者,熟练的动作浑然天成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膈应,我竟然看的有些痴了。
忽然间,村东头的王婶敲门进来了,高高的颧骨,黑抹额大红鞋,脸颊上赫然贴有一块膏药,下额有一枚黑痣,伶牙俐齿,唾沫横飞,我不知道我们都聊了些什么,却记得和对门的老刘家有些瓜葛。送走了媒婆,我数了数藏在米缸底下的铜板,三十六枚黄澄澄的制钱,方孔上下左右铸着四个字:大元通宝。
“师傅醒醒~”
“师傅醒醒~”
我睁开了迷离的醉眼,身穿地铁制服大衣的小伙子正蹲在我面前,双眼充满了关切,想必我是躺在站台上睡着了。
“要不要给您倒杯水?”小伙子忙开口问道。
我摆了摆手,从廊台躺椅上站了起来,隧道的深处,有一束光先射了出来,轰鸣中伴随着站台的播报:“五月广场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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