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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烟雨 六(5)

等烟雨 六(5)

作者: 老po锣 | 来源:发表于2023-11-28 15:52 被阅读0次

闫老钟拉着满满的一车麦秆,走在坑坑洼洼的红泥土路上。高高的麦秸像一座小山一样,压着他佝偻的身子向前滚动。董晓生心疼姥爷,想要自己在前面拉车,被姥爷拒绝。他只好和闫宇站在两侧推车,三个人齐用力,推着麦垛小车往回赶。有一段路,姥爷拉车很费劲,董晓生看着他弓背一样的身子,一阵心酸,觉得姥爷太可怜。既心疼又感动。遇到上坡路,董晓生就发疯一样的猛推,车子一溜烟的奔驰而去。姥爷有点惊奇,连声说到:这是有灵仙暗中使劲儿!董晓生自己都诧异,自己当时的力气居然那么大。直到把车子拉倒打麦场上时,他们才发现,车轮的中轴已经从凹槽脱位,它硬是斜卡在车底上被拉回来的,难怪这一路拉车这么费劲!一路跑得太猛,都刹不住车,竟然不知道车轮差不多要弃车逃离,这不是傻蛋嘛。几个人瘫坐在地上,互相看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拉回来的麦秆都卸在打麦场上,打麦场都是临时修整的场地。一般由几家人合力完成,之后共同使用。打麦场的制作也不简单,需要好几道工序。先是选址有讲究,一是要在村外选址,还不能占用别人的地盘。二是要靠近道路方便出入,三是不能离村太远,最好离几家的位置都适中,第四,地势平整方便加工,第五,土质要硬,不至于把麦子轧进土里…。选好位置后,几家人就一起动手修整场地。先是平整土地,清理出一块一两亩见方的圆形场地,之后耙地,让地面松软,清除土里的杂物,再往土里均匀的撒点白灰或者稀碎的麦秸,目的是保证土质既坚硬又不会干裂。接着在拌匀的松土里洒点水,然后把地面弄平。最后一道工序就是牵一头牛,套上碌碡,围着麦场,一遍又一遍的将地面压实。这样制作出来的打麦场,平整坚硬又干净,走在上面也不烫脚,比水泥路面强多了。

太阳高挂在天空中,炙热的阳光烧烤着大地,也烘焙着收麦子的人们。湛蓝的天空,偶有几朵白云闲散的游动,阵阵热风干热如炭火,熏的人烦躁焦急,只想尽快结束这场打拼。

闫宇站在高高木排车上,把车上的麦捆抛到地上,闫老钟和董晓生就捡起麦捆,揭开草绳,把麦秆均匀地摊开在打麦场上。麦场很快就填满一层厚厚的麦秆,它们肆意凌乱着自己的身躯,张牙舞爪地炫耀着自己的优越感。摊开的麦秆要暴晒一晌,等它完全干透后再开始轧场,也就是轧麦子。

午后一点钟,是一天中气温最高的时候,麦秆晒得差不多了。麦穗中的麦粒已经开始自然脱落。是时候了,闫宇牵来了自家的老黄牛,给它套上碌碡,然后牵着它开始转圈,一遍遍在麦秆上反复碾压。闫老钟和舅母则手持一根木叉,在碌碡后面翻动麦秆,让碌碡轧的更匀实。这叫翻场。董晓生别的干不好,姥爷给他分派了一个比较低级的工作,让他手里端着一个粪筐,专门接收牛粪。这工作也很重要,可以避免麦秸中混入牛粪。太阳很毒,热风很长,老牛走得很慢,碌碡转的很沉,戴着草帽的收麦人很难受。董晓生又热又困又累得慌,心里很烦躁。接牛粪也是技术活,董晓生刚开始工作不得法,傻傻地跟着老牛转圈,以便及时接下牛粪。结果整的自己疲惫烦躁,心里委屈愤怒。他刚一松懈,那老牛就毫不客气的拉了一泡。董晓生的粪筐没跟上,牛粪混进麦秸。闫老钟顿时发火,勒令他马上将牛粪取出。舅母体谅他的难处,告诉他接粪的诀窍,让他看着牛尾巴,只要老牛尾巴往上撅起,就是排粪的信号。如此几次,董晓生总算摸到了门道,工作就轻松了些。

在老牛一圈圈持之以恒的碾压之下,麦秸渐渐被轧的平顺起来,暗黄色的麦秆被轧的稀碎,颜色也变得白光光发亮。长长的麦秆也变得平滑柔软。当满场一尺厚的麦秆被压成两三寸的亮黄色圆毯子时,轧场工作宣告结束。

下午三四点钟时,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北边的乌云开始向南聚集。热风瞬间逃离,一股凉风携乌云之势侵袭过来。变天了!

董晓生心中掠过一丝惬意,一丝凉风瞬间驱走了周身的倦怠,也恢复了活力。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乌云卷积,让麦场上的变得异常紧张起来,抢收的重大意义突兀而现。麦场上突然增加了好多人,共用麦场的几家人全都赶来帮忙。有的用塑料布苫盖自家麦垛,其它的人全都拿着木叉帮助闫老钟家收拢麦秸。他们将木叉插在麦场边缘,拢住麦秸,以小跑步的姿势推动木叉往前奔,将麦秸堆到麦场边缘。另外的人急忙用木锨把底下的麦粒堆积在一起。麦秸和麦粒很快就分成两堆。

北风浩荡,树枝摇动,雨幕将临。所有的人都显得很紧张,手上脚下的活儿异常忙碌。拿木叉的人开始把麦秸堆成结实的麦垛,拿木锨的争相扬场。如在平时,扬场往往是农民斗法的一个项目。一个农民的技术素养,主要是通过扬场体现出来的。好的扬场手,能潇洒自如的将麦粒向空中甩起,空中便划过一带漂亮的弧线,借着或大或小的风力,麦粒和麦壳自然分离,并且落到指定的位置。撒下来的麦粒干净齐整。水平低的人就弄不好了,麦粒和麦壳分离不清,并且风力不足了也干不成。现在时间急,也顾不得秀技术了,几个扬场手也顾不得动作是否漂亮,只想抢在下雨前把麦子收回家。几人手忙脚乱,一阵忙活。另一边,舅母和闫宇已经开始把扬好的麦子装进布袋。

北边的天边黑透,闪电隐约可见。冷风也变得兴奋起来,吹得人头发凌乱。在第一颗雨滴落下之后,闫宇已经把装满麦子的布袋装满车,众人急忙收拾工具往家里跑。闫老钟还有最后一项工作要干,把车上的麦子用塑料布盖紧。三个人拉车往回赶时,雨下大了。

泥泞的路上,几个人变成了落汤鸡,但是心里踏实了。麦子总算抢收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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