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地赶上了今年的梅雨季,细雨就这样断断续续地飘了一天.远山的风景,一如既往地端庄,伴随着些许的雾霭,守候着那份永恒的静默和神秘.今年的端午,合着粽子叶的淡香,和这片满山的杨梅红撞了个正着.回到家已经八点多了,随意拿起一把伞,独自漫步于这座小镇,在这个端午之夜.
这个被梅雨洗刷过的小镇.叫做桥头.雨后的空气,自然多了那么一份灵动.我努力试着静下来,去倾听夜的语言,不愿错过一字一词.那条其实并不算长的街道,入夜后早已放缓了她的呼吸.不知道多少次,这条街出现在我怪诞的梦境之中.越发带来一种时光交错的美妙眩晕感.那条青石板延展出来的意境,伴随着水滴滑落屋檐的声音,也一次次地拨动内心的那份静谧.晚九点后的时光,对于这个小镇来说,似乎已是深夜.我追寻着夜的步伐,看着她穿过那废弃的七十年代楼房的破窗户,听着她抚过小巷深处的那片青苔,也闻到了她带来的从某个庭院飘来的淡淡的栀子花香.时间似乎努力在这里放慢脚步,只有老钟匠店里的那个老式发条钟,不知疲倦地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穿过这条被夜色笼罩着的长廊,飘向远处的那点慵懒的淡黄色的光晕.不去想这条老街曾经拥有的繁华,也不去想如今的她所拥有的一份悠闲,只记得她在傍晚的夜市中所显露出来的昔日的喧哗,以及在冬日的午后,某位老婆婆坐在小竹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的那份从容和惬意.只是,最终散去的,是某个年代所拥有的特质,和童年迷糊印象中的那片美好.任凭你多么刻意地去挽留,岁月,终究停不住她的脚步.
绕了一个不小的圈子,终于走到了那片熟悉的农田.已经不记得,上次是在什么时候走过了那条狭长的田间小道,以至于差点忘记了路口的位置.在一片蛙鸣之中,去细细品味泥土的气息.借着那朦胧的月色,可以依稀辨别出水田里的那些青色的幼苗.水的晶莹越发衬托出这些稻苗的娇嫩.于是,去想着十月那丰收季节的一片金黄,那是怎样的一份惊喜.这条穿过田间的狭长小道,只容得下两人并排走过.于是,突然惊讶于这个小小的巧合:这条小道只属于扛着锄头的晚归农民,只属于那些喜欢轻轻地用双脚走过的路人,这里容不得丝毫的污染和喧闹.小道的两旁是引水的沟渠,在梅雨季节,沟渠里的水自然不停地涓涓地流着.摘下一片田间的毛芋艿的绿色叶子,轻轻地放入沟渠之中,看它随着溪流飘向稻田的深处,最终消失在那个拐角处.一直很珍惜这片农田的开阔,视野所及之处.总能给你带来一丝心旷神怡的感觉.走到田间的中央,不经意地向西边的群山瞥了一眼,竟然在深夜看到了那抹淡黄色的云霞.不仅停下可脚步,凝视良久.似乎不敢相信此刻的所见,在无边的黑色夜空中,就在那群山的上空,看到了那份在破晓前才会出现的光晕,美得如此自然.
走过这片农田,便是那条不知名的河.河上的那座桥,是用曾经的牌坊和石碑铺成的.如果你足够耐心和细心,还可以依稀辨认出石碑上的几个字.时光,再次在这里沉淀,烙上她自己的足迹.如果没记错的话,桥的不远处应该还有一棵无花果树.人生第一次吃到的新鲜无花果,便是来自这片矮小的绿意.这棵无花果树是友人的外公所栽,如今友人的外公已经逝世多年,似乎这片微小的绿意也如曾经的光景般,退出了记忆的舞台.同样是一条青石板铺出的小路,引出的却是一段不同的回忆.一路柳枝摇曳,大树遮荫,也终于坐在某座农舍旁的石板凳上,看着河中央的那座小孤岛.想着它上面的毛竹丛在一年里由绿转黄,再由黄变绿.所以,终有一些风景,始终继续着.
这个小镇就这样诉说着时光的故事.有流逝的,有依稀可以找到的痕迹的,当然,还有那些一如既往地坚守着的.
晚安,梅雨季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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