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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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中元节祭祖，和哥哥约好去给父亲上坟，这也是我们兄妹两个成年以后能聚在一起的理由。虽然住的不远，可是都各忙各的，聚少离多，平时我也很牵挂他，只是长大了，很多爱说不出了口。哥哥也一样有事没事老爱给我打电话，反正不管谁牵挂谁，我们都习惯性报喜不报忧。

不巧的是哥哥今天感冒了，脸色煞白，发着烧，满头满头的冒虚汗，我说换我来开车吧，他大概是不放心，一个劲的说没事。路越走越窄，路边的柠条划在车身上发出扣心的吱吱声，给心情雪上加霜，我眼睛盯着他盯着路，一刻不敢放松，心里面都是心疼。到了坟里，点着纸钱，兄妹两说了些慰问父亲的话，火苗一个劲的往上窜，哥哥居然笑着说，“你看爸爸听见了，看爸爸比吃感冒药管用，挨着火堆身体发了热，身体轻松了很多，精神也好了”，我也笑笑说，“还是爸爸有办法，以后还得多送钱来”，回来的路上哥哥确实病好了很多，和我谈了很多事，中午在妈妈家里吃饭，人老了爱絮叨谈起了父亲离开的这些年。

父亲去世二十多年了，留在我印象里的就是哥哥现在的模样，哥哥像级了父亲，容貌身样，甚至说话的声音都一样，我有时候看着哥哥照顾两个侄子的样子，就老爱想起小时候有父亲的日子，然后呆呆傻傻的脑子里都是这些年的心酸。说实话父亲在我记忆里印象并不深，那时候我太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所有对父亲的思念说白了，就是自己给自己的无能推卸责任，找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哭的理由。不是我不爱我的父亲，只是他在我生命中存留的日子太短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去爱相册里日渐泛黄的相片，和那个冰冷的坟头。我很少提起父亲，只是习惯性把自己这三十年来所有的不如意都归结于是没有父爱造成了。哥哥也很少提起父亲，每次提起都是在忏悔他没有照顾好我们这一家子。爸爸离开的时候哥哥也小，可是立马就承担起了家里一个男人该做的所有苦力活，原本就清瘦的哥哥，因为爸爸的离开更是皮包了骨头，我现在都记得他挑水的样子，扁担压在他肩膀上，几乎就是木头压在了骨头上，搁着疼就拿块布垫着，两桶水压在身上，把他的腰压得弯成了扁担样，两桶水挑回家就晃晃悠悠成了两个半桶，于是他就用手提，手也磨着疼就再把缝在扁担上的布条在缠在水桶上，手更提不动，又把布条在缠回到扁担上，来来回回的折腾。路过的人都在喊“少提点，压得以后不长个了”，哥哥笑笑不说话。

村里赶集来了卖冰激凌的，那个年代的冰激凌可是最时髦的零食，有钱人家的孩子一年也最多吃个两三回，尽管家里穷，哥哥还是七拼八凑的给我也买了支，一路跑回家，可是路太远，化了一大半，我硬是不依不饶说他偷吃了，惹的他一顿乱揍，打完以后他又心疼了，一个劲的赔不是，看我还哭就让我揪着他的头发骑在他脖子上，当马来骑，这个时候妈妈总会把她的偏心发挥到极致，她永远不会担心我会压着哥哥，只是担心哥哥会不会不小心把我摔了，这大概也是我成年以后为什么蛮狠任性的理由吧。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哥哥心细，勤快 也会关心人，经常给人们做活，挣一些钱贴补家用，给我买一些头花、衣服和首饰，甚至还给我买过很多的袜子和皮鞋。我整个童年的所有行头，都来自于哥哥的节衣缩食和勤劳。有次揽了个搬砖的活，那家让三天把他家院里的砖头搬到隔壁空地上去，一天给3块钱，哥哥勤快，从早忙到晚，一口饭没吃，一天就给搬完了，眼巴巴等着这9块钱，可是这家缺德愣是给了3块就不给了，后来让村里人当成笑话传，我听了气不过，就去把哥哥搬出来的砖，从墙头往他家院里扔，要扔回去。那家女人是出了名的泼妇，逮着我就要打，也不知道哥哥怎么就知道了，疯了似得拿着菜刀就来了，朝着要打我的女人就过来了，吓得那家人逃回屋里骂骂咧咧不敢出来，后来还好邻里热心，帮着要了钱，也没让我们兄妹吃什么亏。回家路上哥哥拿着菜刀前面走，我跟在身后 兄妹两个一前一后哭成了泪人，他骂我不省心，而我更多的是被哥哥刚才的举动吓着了。

很快哥哥初中毕业了，本来打算上高中读大学的，可是为了省钱，减轻家里的负担只好读了中专，哥哥酷爱文学，文章写的非常非常好，发表了文章就写信寄回家，妈妈习惯把发表哥哥文章的报纸剪下来粘在破旧的屋里，哪破补哪，日久天长报纸就成了家里的壁纸，小时候我最骄傲的事就是带同学回家，炫耀我有本事有才华的哥哥。可是无奈的家境，让他不得不毕业以后立马放下了笔头。为了能尽快在城里买个房子，哥哥当小工，搬砖，和水泥，拉货，送煤气，种地，烧锅炉，我真想不起来挣钱的苦力活他没干过啥。

房子有了以后，哥哥用功又考了公务员，所以现在过得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不是那么吃力，只是父亲的离开对他影响实在太大了，二十多年来心底的自卑和对父亲的思念以及家庭的压力，几乎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永远都沉默寡言，默不作声的样子。可我和他不一样，从小巧言舌簧，能言善辩，只要能拿嘴解决的问题绝不吃亏，所以一直是家里的外交大臣，当然我的这些勇敢全部来自于身后有位撑腰的哥哥，以前不管我怎么折腾他都会替我善后，可是现在他能帮我的越来越少了，但只要有哥哥在，我就知道喝醉了给谁打电话会第一个到达，病了给谁打电话会一直守在我身边，逢年过节会有人一遍遍催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