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周泽同
你好啊,我要离开这里了,你很开心,温和的笑容带点疏离的客套的意味却仍旧晃眼,你静坐在那里和别人交谈着,我就着恳切的口气再跟你说几段我想说的话吧,你不会答应也不会拒绝。
“突然爱上了半夜三更跑出校门到向南一小段路的大学绕一圈然后再回来的习惯,单程大概二十分钟,巧合的恰到好处的合理的所谓锻炼也可以这样完成,虽然要在帝都七点半已经漆黑的夜里裹着冷风出门真的需要很多决心和冲动,也不像是个诚心为了锻炼透气儿出门的人,总之我还是以那样好笑的借口为自己的奇怪愿望正名。
“如果你要问这学校的特色是什么,我只能告诉你我看到的它很黑,是夜里的校园该有的样子。格局却简单,笔直的两条路平行地把整个占地割开,分出三条狭长的地带,把教学楼图书馆如此种种一路连结起来,短短的一段就到了向东的门。有些楼内晚上还留着温暖的黄色灯光,亮得几乎堂皇地覆盖了我面前黑色的马路,我也一并借着路灯惨白的虚弱的晕影看清了这狭窄的马路两旁有远甚我的学校现代的楼房,然而拥挤逼仄,亦然更甚。
“如果我要跟你说说我的旧事,开头一定是这样,曾经我也有梦想,我有很多关于这片土地的梦想。摆到现在来看,大概因为过早地说了不可能然后决断地限制自己向西三环北路二号走,我仍没有办法彻底说服自己忘记这些。我想是因为我总需要一个叹息的理由,所以明知道不会发生的事、明知道已经不是真正想要的事也要抓着不放。
“然而这却不完全是我要忍着头发吹成干草垛脸上皮肤失了知觉的夜寒出门的全部原因,且当我天真吧,想走当年你走惯了的路,妄图找到当年你找到的终点。或者我觉得如果我离那里近一点,对那里熟一点就能了解她多一点,摸索揣测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是幸运儿啊,是我费尽心力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后我看着西三环一路向南星星点点的灯火,知道你在这万千人家中某一角生活,状似平静前景也安然一切都好,我即使身处茫茫也找到了天堂。
“一个学期都过去了,学习和娱乐都没有抓住的第一个学期都过去了,北京的日子像是被催促着似的以畸形的脱了轨失速向前推进。你曾说过的,人总会习惯于留在自己熟悉的环境里不多求改变是不是也算一种惰性?
“好像猴年快要到了是吗,我很久没有追究生肖的问题了,想起距离我上一次在除夕夜见到他应该是十二年前,因为记得那时还是悬在那幢有两倍于现在的客厅里有温暖的黄色的灯光的公寓里的盛大的顶灯下挂上了一个长毛的猴子玩具,是流淌着成了平面的寡淡新年记忆里莫名的尤其立体的一样东西。我想我今年仍旧不会见到他,像往后的无数个十二年一样都不再看见他。从前的可能性啊回忆啊甜腻啊暖心啊,放到现在只让我觉得有点累人有点好笑,温柔不是一种可以补偿的东西,然而如果他需要它们自我安慰,算我是以德报怨也可以陪他演完这幕剧。”
我说:“你好像他啊,那个我精心设计出来的他应该有的样子。然而我们互不相欠也没有正当理由相连。聚就有散,我全都理解全都原谅。
“不过那不是重点,我是想说你看啊,十二年都这么快,近我人生的三分之二在我看来都匆忙如昨天,对你们来说更是如此吧,所以二十年又能有多久呢,我宁可相信你立在流年里倏忽倒地散尽的这二十年最终是为了让我看见,让我再做一会儿梦吧,这最后的请求。
“沉默太久我会不知道怎么开口,虽然费力说出第一个字之后会发现一切都没有多少变化,还是可以像从前一样交谈,但是我走不出最初的那一步。所以我应该不会摆脱和你越走越远的命运,我会一如既往坚信感情是负累是折磨然后劝说自己放弃。我会放弃所以你尽管放心。
“我越来越不想和你说话了,你也越来越沉默,或者只是想要沉默,想要少些无谓的尘嚣,今天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遗憾了你给我了一个充满希望的开头,那样的形象会永远留存下去,我在心里不停地美化着粉饰着想有一个完美的念想,让自己吃吃发笑的寄托。”
我的目光沿着地砖的缝隙来回,像是在对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没有逻辑,说到这里抬起头看见你还是一样没有表情的脸,“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样,你肯定觉得我像个无厘头的神经。”我惶恐的向你道歉。
“没关系。”你模样诚挚地告诉我不是我的错,我在原地却生出了一种被扇了一巴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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