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

作者: 行到水穷处_ | 来源:发表于2020-06-10 00:15 被阅读0次

    “我大概……好像听过这个名字吧……”

    “他是不是中途转学了?”

    “我倒是不记得了,我有这个同学吗?”


    九月一日(晴)

    溪上雨晴天似洗,太阳高照,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明亮。

    新的学校,新的开始,会有新朋友,只要把握尺度,方不至重蹈覆辙。


    九月七日

    果然正牌学校的同学都是靠分数考进来的,都是会为了目标奋斗的人。

    这个星期和他们还说不上一句话,但是我会努力的。


    九月十四日

    据我的观察,学校里的朋友总是互补的,一个热情开朗,一个温柔内向,才能一逗,一笑。

    当然不是说两个都开朗的或两个都内向的人就做不了朋友,只是前者进展较快罢了。

    我既不是主动的性格,又不想作“受”。

    所以进展较慢。


    九月二十八日(阴)

    我的性格内向。

    一旦开学不久,新同学们就会各自结成一个个小团体,班级里便出现一个个差序格局。此时再想加入任何一个集体,都不如开学时轻松。

    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大家聚在一起,我很难加入群体。

    我擅长挑起话题,提出新颖的事物,但不会聊天,通常自己的话题自己接不下去。

    得无“挟泰山以超北海”之“不能”,抑或“为长者折枝”之“不为”乎?

    曰:“非然也。”

    教学楼至食堂的小径花满,飞蝶留情,偶尔可见高年级的学长学姐牵手同行,风景优美处向来是现充的天堂。


    十月十二日

    “哈哈,姑娘们笑得真可爱。”相貌平平的男生只要口头功夫好一点,周身也能簇拥女生二三。这是我学不到的。

    我向来学不来这种,平时只是坐在教室靠后,看着,但是心里也会向往有个关系好的异性朋友。


    十月二十五(小雨)

    所谓“一见钟情”,真的存在吗?

    细雨蒙蒙,下得不紧,也不松。

    我喜欢上一个女生,她的脸长得简直像活生生的动漫女主角,她有长长的黑发和甜甜的笑容。她的眼睛和小嘴仿佛就是为了她的脸而生的,她微微一笑可以萌倒大批男生。这就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感觉吧。

    同学求助,她会躬身助之。她还是个恪尽职守的课代表。

    和她做上了同桌,有时我会硬着头皮和她搭讪,但是总以我害羞尴尬收场。

    “月色真美,我喜欢你……”

    “啊——啊啊,我是说,今天的月亮真——真好看——”

    我还是去淋会儿雨罢。


    十月三十一日(阴)

    当加给我莫须有的罪名,且觉得振振有词时,我方才发觉平时一起的欢笑、信任不过如此。

    为人的可笑,为人的可悲,为人的可耻。

    21世纪窦娥决定灌三瓶四十度的伏特加,暂凭杯酒长精神。但是再回头想想,觉得也没错。毕竟,从来没有人为我打抱不平——人通常对被单独排斥在外的人都有戒备之心,觉得他一定出于某些原因才没有朋友的,比如骗子,小偷,流氓……

    什么都不做就能揽上一摞子“美名”,这也算我的超能力了。


    十一月五日(晴)

    我一直觉得学校的应试写作和日常写作是要区分的。

    应试写作的主题必须是积极向上的,一方面符合学生身份,一方面呼应我国社会主义制度,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如果人生真的只有积极向上的事,那确实是好的……

    另外,我被冤枉的事发生在晚自习,只有没人提及,我喜欢的女生就不会知道,虽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总归不大好。


    十一月十七日(夜)

    我从梦中惊醒,周身一片漆黑,心脏扑腾地激动,一片雾纱般的幻境中,依稀可见在意的人与我渐行渐远。

    “我不相信命运,我只相信我的手和手指的力量。”——毕淑敏


    我不相信命运,因为我的命运已经如此,有它没它又有何区别?

    从前,我觉得什么事都很简单。但是人终究是要长大的。

    渐渐地,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儿时的自己。

    我已经忘了初心吗?


    十一月三十日(雪)

    天飘下雪,冰冷的,击在脸上。

    我简直不敢相信,连自己忆起都会色变,我第一次生出自杀的想法。但是只是如灵光一闪而过,马上意识到想法的危险……

    第一次接触酒精,半瓶,就睡过去了。


    十二月九日(多云)

    生活充满未知,一切都可能在一瞬间风云色变。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我还没鼓起勇气和她有进展,所谓伊人就“在水一方”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性格开朗的借读生。

    时常看到他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心里当然像泼了盆醋似的。但是,和他一起,她很开心,我也就满足了。


    十二月二十日(中雨)

    黑云覆压天际,窗外雨击打地面,噼啪作响。

    我亦尝试过再和她搭话,用毛笔在扇面上麾下“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尽时。”偷偷地塞进她的课桌。我不需要多说话,她自然会辨认出。

    她见了,无言。

    只是留下了“我这种人,你还是不要喜欢我好。

    她转得十分果断,甚至到了不及时避开都怕伤及自身的地步。

    莫名地喘不上气,心里有种难言的阻塞。

    这句话的意思我至今没有明白,甚至有时,我会想我为了什么活着……


    一月一日(晴)

    我的“朋友”都是当一同出游时身边有女生就会完全忽视我的存在的人。

    心里会感冰凉,但我并不责怪他们,因为他们平时确实待我不错。这种情况,也多少归咎于男多女少的现实吧。


    一月十四日(多云)

    “波澜誓不惊,妾心古井水。”

    当然,起初见他们亲密的样子心里确实郁闷,但是当他们也到达了完全不在乎彼此界线时,我也多少习惯了。

    毕竟一副歌颂友谊的画中可以有三人增添友情的深厚,然而从没见过歌颂爱情的画中有三个人一起搂搂抱抱的。


    一月二十七日(多云)

    世上最尴尬的事就是独自坐电梯时又碰巧撞见女生了,我简直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看。

    和女生单独在一起就感觉浑身不自在,坐电梯时碰上女生一直是我的噩梦,太尴尬了!

    直到电梯门打开,映入眼帘是一群女生放学同行……

    以后能少坐就少坐吧。


    二月一日(晴)

    今天是我的生日,但是我从没在同学中提起过,知道它存在也完全“得益”于聊天软件的智能提醒。

    如果我今天死了,生日忌日同一天,真是讽刺啊,哈哈——

    我暂时不会死的。


    三月二十日(雨)

    星汉灿烂,碧草青天。

    晚自习结束,我习惯一人戴着耳机躺在操场草坪看星星。微风暖暖,压倒一束草叶;明星荧荧,活醉了人心。

    一个人的好处——不用在乎身边的人。

    父母在乡下的家里,大可不必担心其对我的忧虑,每次回家我都会装作若无其事,让他们安心。

    如果偶尔下雨,我不会躲闪,任雨水打在脸上,让湿烂的泥泞染污身子,这样可以让身边的人看上去更加“高贵”。


    三月二十七日(多云)

    有些东西,欲之者难至,欲弃者难失。

    身边的人看我如小丑,每天写出不同的文章供其消遣,偶尔出丑为其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增添笑料。


    四月一日(阴)

    愚人节并没你想象中那么有趣。玩弄别人对你的信任,最后只是一句话带过,在我看来是极不负责任的。

    今天,我尽可能避开了所有人。


    四月十日(多云)

    同学们渐渐发现我的语文成绩常常名列前茅,便纷纷请我赐教。学习好的同学会带着笔记本边听边记,学习不上心的同学会送给我想要的书,随后请我为之代写。

    渐渐,我萌生念头,既然我的文笔大可为人称赞,为什么不试试写些暖心的情话,也许能让她回心转意呢?

    于是我还是上网搜索,积累、修改、创新……

    虽说如此,总归还是心里没底,也许先找个脾气好的女生试试。


    四月十二日(阴)

    于是今日,我跻身“现充”行列。

    结交了人生中第一个“女友”。


    四月二十五日(晴)

    我好喜欢她,是因为两情相悦的缘故吗?用一句情话就抓住了。只是我很难真正全意地去喜欢她,因为心里总是有一个人难以挥去。


    五月三日(小雨)

    有一种说法,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拼命地还原相遇的那天,渴望还原再现那日的美丽邂逅。

    我身上有种味道,不是香,也不是臭,只是有教人闻过还想闻的奇异。

    仪仗酒精麻痹,神志不清的状态下我姑且可以和女生畅怀闲谈。

    凭着日益增多的空酒瓶,我渐渐在女生中混得名声——晚年文科生、见习作家、忧郁小王子、骚话王……


    五月二十日(晴)

    一点不出我所料,她提出分手。原因是我总是不会哄她,而且和别的女孩子交往太多, 说我的浪漫仅仅停留在书面。

    熟悉的感觉,只是不如之前的强烈。

    明天还要继续过……


    五月三十一日(阴)

    我仍然保持积累创作各种情话的习惯,也许下次可以挑战更内敛一点的女生。


    六月二日(阴)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其实握喜欢你好——久,只是你一直不纸道——我真傻啊,一直害羞不敢告诉你……”

    喝醉时会说什么胡话我自己亦难知晓,只知道想方设法地编撰花言巧语,只要骗到了,就成功了。

    当然随着时间推移,也逐渐增得渣男这一称号。我并不否认,哈,我真是太渣了……

    但是在我看来,那么多女生不过是第一个她的替代品罢了,而且品质还极其的低。


    六月十七日(多云)

    予以为,男女生间超过普通的友谊,而不往恋爱方向发展的事是不存在的。即使只有一方主动,另一方最后也会因为各种因素妥协。

    另外,出乎我的意料,居然有男生求着当我小弟请求我传授其撩女孩子的方法。

    当然了,本来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平时多看书,多积累,届时一口气饮下瓶伏特加激活下被动技能即可。

    “那个,今天收到多少刀片?”

    “啊?哦——一,二……七个”

    “嗯,谢谢。还好,比昨天少。”

    压抑久了,偶尔的开心会变得愈发激烈,和男生聊得还挺开心,他也因胆怯不敢开口,但是看着喜欢的女生和别的男生说话又不是滋味。

    真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六月二十日(晴)

    期末考试什么的,文科我从来不复习,理科复习了也无用,所以每次几乎都靠文科拖着理科混个中上水平,也因此被同学嫉妒,甚至在背后议论。

    反正这次期末考完,又可以去找女生约会了。


    七月一日(多云)

    今天和一班的女生去看了电影,所以说女生容易被环境影响,电影情节发展到高潮我就顺势亲上去了,哈,也太轻松了。

    长得还算有些姿色,不过对不起,我每天还约了别人……


    七月二十日(晴)

    “哈哈,姑娘生得好生娇羞,抱。”

    …………


    八月十五日(晴)

    可恶,尽和她们搞不清楚,竟忘了暑假作业这一说!罢了,找两个好搞定的女生代替写一下吧。


    九月一日(小雨)

    随着日益欠下的风流债愈增愈多,开学第一天放学,恰好我和学妹一同出校门,被四五个穿着痞气的男生堵路围着踩在地上打了十分钟,好在女生劝阻他们方才停止。

    眼角破了,脸上都是黑鞋印,左脸肿出个拳头那么大,嘴角淌血,衣服尽是混湿的烂泥污水,全身各处的痛感都不尽相同。

    要说这确实做得有些过分了,不过倒是正中我下怀。正愁最近把戏都耍尽了,刚好为我提供了一个,身经百战的,博人怜悯的形象。

    靠着伤又潇洒了一回。

    另外,我原来的日记本找不到了,大概混错当作业交上去了,反正过几天就回来了,姑且这几天写在手机记事本。


    九月二日(中雨)

    早上,班级里异常的冷清。我搁下书包,习惯性地理正衣襟,准备今晚的约会。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的……

    她站在我面前,持着我的日记本。

    她眼角含着泪水,眉头紧锁,脸颊涨得红红的,忿忿地盯着我。抬手把日记本重重拍在案上,竭力喊道:“这就是你努力的方法吗?你就是这样交朋友的吗?”

    “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关心起我来,难道是终于发现借读生不如我了吗?确实,我曾经喜欢过她,非常喜欢,但是我已经放下了,甚至我现在毫不在乎。毕竟,哪怕即使现在的我臭名昭著,今晚仍有约会。

    我漫不经心地嘀咕,“没办法,我太……”,甚至都没有看着她。

    不及我说完,她抡起手重重地击在我脸上,我几乎神情恍惚了一会儿,大概是对她一如反常的行为感到震惊,平时她可是最温柔的啊!

    滚!


    九月三日(大雨夹雷)

    那声几近撕心裂肺,我几乎被从梦中打醒。

    豆大的雨点重重砸在地上,激起四散的水花,发出震耳的巨响。

    这一年来,我究竟在想什么啊?如今我糜烂的生活,不知不觉,我竟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

    世间万物皆如此,有善始者实繁,能克终者盖寡。“你跟她不和。”这种话我也听得耳朵起茧了,只是那时一直有一顾无形的力驱使我拼命地接近她。暗示,送礼,告白,被拒绝,悲伤,重振,再告别,再被拒……然而,不知何时,那力却消失了。

    显然自己的表现无疑辜负了她的期望。

    我就是这样努力的吗?渐渐地偏离正道,说出自己都恶心的话,做的尽是不负责任的事……

    业根,死期至矣!

    我简直是个人渣!

    不知她为了我隐匿了多久,也不知道我的任性给同学们带来多少麻烦。

    一切的一切在我饮下最后一瓶酒后变得清晰,我亏欠太多……

    当是时,一道霹雳划过天际,花白的电光俨然打碎了玻璃。


    火光闪烁跳跃,大雨从侧面泄入屋内,窗户和半边墙被雷劈得粉碎焦黑,外边电闪雷鸣……

    脸颊很烫,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间,我就不自地举起了刀……

    “哈……因果报应,终于来了……”

    虽然明显地感觉到眼角含着泪水,只是……

    我没有理由再让你们承受更多……

    “如果有来生……”

    任入屋的大雨打湿衣襟……

    “轰”的一声雷霆乍惊。

    月光下的墙壁被覆上一层更鲜明的银白,随后随着地上的积水淌开……


    视线愈来愈暗淡,我终于理解了那句话的意思。

    确实,要死的,终究是要死的……我这种人,你也还是不要喜欢我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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