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存

我所居住的城市近来多雨。几日前临近下班时，有昔日好友于朋友圈中称自己被大雨困在离家并不远的地铁站中。我距离那里亦不远，便询问她是否需要我送她一程。她向我道谢，但又说正值交通高峰期，怕太过麻烦我。

她家教极好，惯于替他人着想，拒绝亦在常理之中。我并未坚持，仅在回家的路上想，曾经似乎并非如此。人的年龄越长，便越明白世道艰辛，借的终须还，无法像原本一般自然地依赖旁人。于是无论对索求还是付出均精打细算、小心翼翼。

我并不是针对旧友这件事，泛谈至百事，他人退回的那一步，即使出于礼貌之名，有时也同样象征着疏远与冷淡。

我将此事抛之脑后。不久后他身体抱恙，大抵是因为天气原因，病情发展得很快。我才发现他开始咳嗽便发起了烧。所幸他发烧时正值周末，我的工作亦暂无加班，有足够时间照顾他。他似乎是看准了这一点，开始肆无忌惮地耍赖撒娇——尚在发烧要求吃雪糕；为帮助缓解他咳嗽而做的冰糖雪梨吃得极不情愿；拒绝吃炒好的苦瓜，因为我没有加肉丝；我不愿他服用过多止痛药物（他平日一旦感到不适便吃药），但坚持要我买……我了解他的心性。他有时会带着笑容，让我清楚他是刻意在玩闹。只是这仍令我有些头疼，我也刻意板起面孔道，你这样太麻烦我。他说，谁让你是我媳妇儿。

那句话令我想起他在压力大且疲惫时，沉默地将身体倚靠在我肩上的感觉。感受得到重量，但那种重量令人安心。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依赖我，且明白我不会后退。而这种明白，随着年岁增长，于我而言愈发珍贵。

他总将“老了”挂于嘴边，多作调侃之意。但我忽而真的感到有些“老了”。岁月令我变得更为可靠的同时，也让我带上了不易被旁人察觉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