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少窗外的风一阵紧过一阵,大风已带来了磅礴大雨,风雨中室内却异常的静谧。佣人扶着楼梯的雕花扶手上楼欲合窗,瞥见正驶进院内的黑色汽车,眉眼一急,“三少回来了——”楼下本昏昏欲睡的女人闻声从沙发上抬起脸来。韩清铎果然回来了——门廊里先是响起一阵踉跄混乱的脚步声,然后是酒气混着女人香水的味道。慕容玥一把站起身,声音在昏暗里显得生涩而平静,“你回来了,林妈从西点店里订了蛋糕,你……”回应她的是一阵粗暴的痛意。韩清铎走近沙发时猛的拉她的胳膊,一个身形不稳,几乎整个身子都挂在她身上。他英俊冷厉的眉眼染着醉醺的红,扼着她的双腕,芝兰玉树一般的人此时却尽是暴戾霸道,“慕容玥你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演戏演到舟山别墅来,还是真把自己当韩家三少奶奶了?你是不是忘了你就是我花十万大洋买回来玩的!回去弄清楚你自己的身份,玩物没了趣味不要紧,惹人厌烦就是自己犯蠢——”“三少,”慕容玥抬起半低着的脸,想说什么,视线触到攀附在男人身侧纤细妖娆的女子身上,动了动唇许久没说出话。韩清铎说的没什么不对。韩家是军阀豪门,在江北地区就是皇帝般的存在,韩清铎是韩家唯一的嫡子,在他眼里,她一个落魄小官家的小姐费心使计攀附上他,其实是连玩物都算不上的。慕容玥忍着眼底的湿意,素净的一张脸,那双清亮的眸子便愈发得黑亮。她嘴唇蠕了下,刚想说什么,男人却猝然吻了上来。说是吻,其实就是撕扯,他的唇扯着她的唇,他发狠扯着她单薄的青素色旗袍,酒气怒意冲着她的脸扑面而来。慕容玥痛的眼里涌着泪挣扎,他就从她身上起来,冷笑。然后他从怀里掏出钱夹来打开,抽出一沓洋钞呼呼啦啦砸到她脸上身上,眸底的厌恶而鄙夷不屑掩饰。“又是哪个亲戚缺钱花了让你过来卖?落魄也有道理,竟然蠢到觉得我会对你这种女人有胃口?”他身上贵气和将门风度并未因醉酒减弱半分,即使恼怒仍风度翩翩,连西装上衣上的褶皱都是笔直的。慕容玥就被他压在沙发上看着他,吃力地呼吸着,旗袍里的内衬汗湿了,夜风吹来瑟瑟生寒,“不是他们,是我要找你,我找你是因为——”不等她说完韩清铎已经起身,他右手揽着一直站在他们身后的那个面孔经常出现在报纸上的交际花,左手拖起刚刚落在沙发上的西服上衣,“你不走,我走。”直到大门很重一声关起,慕容玥才从沙发上起身来,一只手抚着腹部,那是保护的姿势。她忍着眼里的泪,低下身子一张一张的把地上散落的钱捡起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珠落下来,从她手背滑到青绿的钞票上,直到将那薄薄的旧纸洇湿了,洇透了。第2章 离婚自那日离开,几日后才又见面。韩府宴会。不是几日前那副醉意熏熏的样子,他靠在黑色铁铸的雕花大门前,绛紫的军装上挂着熠熠功勋章,手里把玩着一把银灰色手枪。虽一脸的漫不经心,但当真是芝兰玉树般风度翩翩又英气十足。“慕容玥,”他视线不经意抬了一眼,忽收起了枪朝大门另一侧走来,眸子漆黑又清冷,犹如他的声线,“今日是我母亲生辰宴,你这副要死的样子是在给谁摆脸色?”慕容玥脸色苍白,她那晚在舟山别墅便受了凉,几日高烧不退,韩清铎却偏要拉着她在这里风口迎宾,还给她换了一件单薄的无袖洋纱裙。夜风袭来穿透她单薄的衣衫,只觉遍体寒冷。她沉静的眸子映着他的影子,“三少,我有话要同你讲,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慕容玥,我警告你不要给我耍什么花招——”不等她说完韩清铎便冷声打断她,然后他的脸压下来,低沉沙哑的声音蓄着不明的情绪,“今晚,她要回来了。”她……“阿铎,慕容小姐。”慕容玥还未及生出情绪朝被一道清丽女声打断,她转头,视线落在那落落大方得女子脸上。江桑芝出自江南名门又留洋两年,今晚虽然一身传统旗袍,依旧遮不住一身的明艳美丽。她得体的微笑着,然后那笑里的隐忍在她与男人四目相对的一刻消失不见。韩清铎向她走过去,几乎是双手颤抖的狠狠拥住了她。“桑芝,”他拥着她闭了眸,“我的桑芝……”慕容玥从来没有在韩清铎脸上见过这样的神色。她一直以为他是天生冷薄,直到他就这样在她眼前拥着江桑芝,就像拥住他自己身体中缺失了很久的一部分。所以在他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她心底麻木的一时没有多余的情绪,“慕容玥,我们离婚。”“……”“三少奶奶的位置坐了这么久,该还了——”她就站在那里,像尊大理石雕像一动不动,只有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着,如寒雪吹过的芦苇。好久,她才说,“韩清铎,你无耻。”“是韩家当年求着我嫁过来,你当着我父亲的面立我一生一世的誓言,你说着违心的谎话……我的价值用完了,就扔掉了,韩清铎,你对不起我……”韩清铎唇畔染着冷笑,“慕容玥,我没有对不起你,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当年韩家确实有求于你,但你能说你嫁给我就没有目的?当初各取所需,如今我们离婚,是迟早的事。”他怎么可能忘记,慕容玥是因为她祖父的病没钱治才嫁给他的,新婚当夜,她便得到了他父亲承诺给她的十万大洋。十万大洋,呵,他那时才知道他堂堂韩家三少爷就值十万大洋!“既然不爱我,为什么要对我做那些?”她话说得不清楚,眉眼里的痛楚却出卖了一切,江桑芝一瞬变了脸色,韩清铎捕捉到江桑芝的情绪,眉目一冷,一把抓过慕容玥的衣领,对着她咆哮起来,“我说过,那日是我喝醉了!慕容玥,这婚,你想离,也得离;不想离,也得离!”第3章 有没有心发布:2小时前 | 1010字-A+A 半夜,雨势转急,静谧漆黑的房间,只听得四下里一片哗哗的水声。覆着苏绣香色锦绸的大床上,慕容玥单薄的没有存在感,她浑身瑟瑟发抖,只双手捂着腹部,惶然的热泪沾湿枕头两侧的芙蓉绣线。“少奶奶,雨太大,就算是加钱,付大夫也赶不过来——”朱妈几乎是冲进进屋来,急得额头直冒汗,她上前探了探她的额头,“三少奶奶,还是通知韩府的大夫过来……”“别——”朱妈转身要去,慕容玥起身拦她,忽听到门外脚步声,心里骤生惧意,触在朱妈胳膊上的指尖一松。韩清铎抱着江桑芝进来,本是一脸焦急又温和的复杂情绪,看见她躺在床上,眉头微微蹙起。“慕容玥,你怎么在这里?”该问这句话的本是她。韩夫人的生辰,应该是韩清铎为数不多待在韩府的日子,不想他带着江桑芝到这外面的居所来。“我……”“慕容玥,你也学会那些女人讨好男人的一套?”不及她解释,韩清铎已经走向她,仍是英俊凌厉的面容,笑意却清冷凉薄,“从这张床上滚下来,若是不想被扔到外面淋雨,你知道自己该去哪……”“三少爷,”朱妈急急出声,“这是山上,客房实在太阴冷了,少奶奶她——”“阿铎,我好怕……有人要杀我……我好怕……”江桑芝身子埋在他身前更紧了,不是人前那得体优雅的模样,她发鬓微乱,面色雪白,显然是受了惊吓,白底旗袍的胸前溅着几滴猩红,竟像是血迹。“我说叫你们滚出去,听见没有?”他忽一声咆哮,慕容玥肩头一震,回过神来直直看向他,像受了重伤的兽,乌黑亮圆的一双眼睛写满痛楚。“韩清铎,你到底……有没有心?”她唇瓣哆嗦着,而韩清铎已然失了耐心,阴影直如铺天盖地,慕容玥只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一样被他甩开。他立马轻轻把江桑芝放在床上,扶开落在她脸上的发,眉目深沉,“别怕,没有人要杀你,他们是冲我来的……抱歉,今晚吓到你了……”江桑芝脑袋扶在他怀里,泪眼凄楚,“我没事,好在是子弹射偏了,阿铎,还好你没事,若是你出了事,叫我怎么办,叫我怎么办……”“放心,我不会有事。”一旁的地上,慕容玥扶着朱妈的手从地上踉跄起身,忍了许久,眼泪刷刷地流下来,她到底敌不过他的力气,和他的残忍。当年在锦江边的西府海棠树下跪着向她求婚的是他。如今江桑芝一回来便要将她丢弃的,也是他。两年婚姻,不过一场笑话。痛楚更甚,腿间有温热的血水流出,她急促地喘息,朱妈还想上去再说什么,她却拖了朱妈的胳膊,咬着牙朝偏房挪开步子。客房阴冷,雨越下越大,慕容玥一直忍着痛,朱妈的土方子给她试了,不顶用,后半夜高烧愈烈,终于昏了过去。……第4章 已经做了再醒来时是第二日午后。慕容玥睁开眼睛,目光里映着白色溜金边的天花板,接着韩清铎的脸探了过来,依旧俊逸桀骜,只是那抹凌厉中掺杂了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你怀孕了?”他说。慕容玥脸色一变,被褥里的手指紧紧攥起来,“韩清铎,这个孩子我可以自己养,它不姓韩,也不会跟你们韩家有一点关系,我求你……”“你休想!”韩清铎冷声打断她,“我韩清铎的孩子,你想带走?”“是你要跟我离婚。”“没错,但孩子你不能带走。生下孩子,你才能离开韩家。”慕容玥坐起来,死死咬着下唇,直咬出血来,艰难开口,“你用什么名义让我在韩家替你生孩子?”韩清铎面色依旧很冷,“我马上就要娶桑芝过门了,你做姨太太,把正室的位置让出来。”她定在那里,太阳穴像是被两根针刺着,痛的几乎麻木,好久,掐在被单上的手指不住哆嗦,“成亲的时候我说过,我就是妾室生的,我不会做姨太太,我不会让自己的孩子生出来就受尽白眼……”韩清铎倚在门框上,隐在昏暗里的眉目不带温度,“除了答应,你没有别的办法——”他说完,便不再看她,转身就离开了。韩清铎说到做到,作为江北军阀统帅的唯一继承人,他和江桑芝的婚仪奢华无比,但也相当低调,所有报社都被揽在富丽堂皇的韩府之外。慕容玥没有出现在韩府的婚仪上。夜风凉,又开始落雨,黄包车停在舟山别墅之外,身材单薄的女人从车上下来,像是极冷,一只手拢紧肩上的绒质披肩。她一直走进别墅里,才很是疲惫的双手一垂,厚重得披肩就自她肩上滑下来,落在了地上。“三少奶奶——”林妈颤抖的嗓音从她身后传过来,她刚转身,一抹人影几步走过来,一下拉住她的胳膊,“去哪里了?”韩清铎还穿着婚仪上的中式喜服,喜庆的颜色,脸上却全无一丝喜悦,见她呆愣着不说话,几乎是用吼的:“我问你去哪里了!”慕容玥视线疲惫的从他脸上落下,脸上毫无血色,“医院。”他此时的表情令她心悸,虽然从她嫁入韩家他从来都是冷漠暴躁的性子,她知道那是因为他看不上她,她落没的家世配不上他。但像今日这般暴虐,她不曾见过。她能感觉到他扣着她的手微微颤抖,“去医院做什么?”慕容玥张口,她是茫然的,声音已不受控制,干涩沙哑,“韩清铎,我说过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姨太太的孩子,你早晚要跟我离婚,我不能把孩子留在这里,太冷了……这里太冷了……”她偏过了头,躲开他暴怒气息,两行泪缓缓她脸上滑下,韩清铎心里像是被狠狠挖空一块,他知道,她的表情是万念俱灰。心里钝痛,那钝痛里竟带着几分心疼。不会,他怎么会心疼这冷血凉薄的女人,知道她嫁给他目的的一刻,他便再不会对这女人生出任何感情!娶江桑芝,就是为了证明他的心里根本没有她!他硬生生将她按在了墙上, 压抑着胸中翻腾的怒火:“你敢!谁敢做!我韩清铎的孩子,谁敢动它!”“我已经做了。”第5章 痛吗在黑暗里也看得到他如鹰的眼神突然凌厉,额头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呼吸声急促得像是在喘息。他那一巴掌终于扇下来,扇得她头晕目眩,她后背紧紧贴着墙,以免栽倒下去,而他却骤然大笑,那笑声可怖,声音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慕容玥,你狠!”“你敢动它,你怎么敢动它!我真是小瞧了你,你就这么想离开韩家是不是,你就这么想和我离婚!”“你想走?我告诉你慕容玥,除非我韩清铎死了,你这辈子休想踏出韩家一步,你休想!”他咆哮着拉扯她,握在她腕上的力气只有粗暴,剧痛入骨,仿佛骨头要被捏碎了一般,慕容玥身体你不稳,一把向前栽倒——“少奶奶,少爷——”“阿铎——”朱妈的喊叫声响起,江桑芝的娇怨的声音响起,向来与世隔绝的舟山别墅一时间混乱无比,慕容玥从来没有像此刻痛苦无助,终是两眼一黑昏过去。……慕容玥昏睡了很久。像是沉溺在一个梦里如何也醒不过来,可梦是噩梦,醒来也是噩梦,醒不醒来也没什么不同。那一年学生运动闹的很厉害,她经常举着旗子走在游行的队伍里,两条乌黑的辫子在太阳下照得发亮。那日,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她才一路小跑回家,她祖父是清末的科举状元,在远郊处有一座古宅,年久失修,已经破败。不远处停着的黑色铮亮洋车本显得格格不入,但她还想着游行得事,一头扎进家里,那英俊年轻的男人便像一副惊艳的画撞到她心里去。韩清铎着西式戎装,领口挺立,衣线笔直,胸前的功勋军章栩栩生辉,那样的英气十足又意气风发。他黑亮的眼睛盯着她,如星光在夜色中,向她伸出手来,“你好,慕容玥,我是韩清铎。”“……”后来,慕容玥不只一次的回想他们初见的场景,也不只一次假设,如果时间就止于那一刻。没有后来,他表明目的,韩父的军阀政府急需要笼络江北文人,所以要用到她祖父和父亲的声望……没有他三天两头拜访,直至提出与她联姻。没有她父亲重病又入狱,她终是对他的提议点头。没有那场盛大而空洞的婚仪,和婚仪第二日便开始的冰冷无情的婚姻生活,没有那一晚,那个孩子……孩子……慕容玥心口忽然绞痛起来,睁开眼睛,房间里一片黑暗,只有森冷的月光从半阖的窗帘里泄进来。“醒了?”她身上的汗还带着热气,床头边的声音传来,细汗霎时在她背上结成冰霜,冷的刺骨。韩清铎英挺的身形隐在昏暗里,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压迫的让她窒息。“痛吗?”他忽然伸出手来触了下她的唇角,慕容玥这才觉出脸上的刺痛,她记起来,昏倒前他给了她一巴掌。他的神色在昏暗中看不清楚,慕容玥却没由来的戒备,她刚向后缩一下,韩清铎一把抓住她睡衣的领子,“我问你痛吗——”第6章 难道要我爱你慕容玥领子被他嘞着,痛的眼里直泛泪光,她死死咬着唇,咬的几乎渗出血。“你根本就不会痛!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怎么有你这种残忍的女人!我韩清铎的孩子你也敢动,慕容玥,你狠,你怎么这么狠——”慕容玥被他抓得喘不过气来,面目通红,一双眼睛却是恍恍惚惚,“我这样的女人……韩清铎,你就比我好到哪里去么?”“我们结婚以来,你尽过一次做丈夫的义务吗?你爱着其他的女人,又娶了其他的女人,凭什么要我生下你的孩子?你不配,你不配……”她情绪愈来愈激动,声音也越来越抖,说到最后,竟哽不出声音,韩清铎手还抓着她的领口,她低头,拼尽全身力气咬了上去。韩清铎吃痛,猛地将她甩到床上,她终于哭了出来,忍着声音,一直将她的的领口哭得湿透了。“你这是因为委屈在哭么?怨我不爱你?”韩清铎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眸子不带有一丝温度,“慕容玥,结婚当晚我就告诉过你,我不爱你,和你结婚不过是因为利益。当时你也同意的,怎么?现在贪心了,想要更多?”他俯下身冷笑,“你想要什么?难道要我爱你吗?”“啪——”慕容玥狠狠甩出一巴掌,指尖在空气里颤抖,“我要谁的爱,都不会要你的——”韩清铎却像一只暴虐的兽,被她最后的话逼走最后一丝耐性,他一把翻身压到她身上去,抓住她的肩,不容她躲开。“我没尽到做丈夫的义务,慕容玥你以为你就是多么好的妻子?每天在我这里装贤良淑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撕扯她身上的衣服,“今晚我就尽做丈夫的义务,还有以后每一日每一夜,慕容玥,我要让你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他唇上的温度染着灼人的怒气,她本能地想抗拒,他却霸道地占据了她的呼吸,唇上的力道令她几乎窒息。她伸手去推他,他的手却穿过松散的衣带,想要去除两人之间的阻碍。慕容玥大骇。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他要对她做什么,这种时候,他怎么能这么对她……“我不要!韩清铎你疯了,不可以,现在不可以……”她剧烈挣扎起来,却根本于事无补,最后她只剩下哭泣和求饶,直到哭得精疲力竭,没了一丝力气挣扎。窗外是磅礴的雨声,阴冷暴虐的击打着窗子,直到天明。……第二日慕容玥醒来的时候,韩清铎早已离开了。她从床上起身,手指抚在腹部,闭着眼睛沉寂好久,才又睁开眼睛,缓缓下床来。好久走到一楼,林妈端着一碗药从厨房出来,见她下楼,又惊又急,“少奶奶,小心身子……”说完这一声,又戒备的瞥了一眼四周,慕容玥拿勺子舀着碗里的汤药,苦笑,“不用看了,他不在这,他新婚,现在必定是陪他心心念念多年的新太太。”“还有,以后就别叫我少奶奶了……”她落寞一笑,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丫头从大门走进来,视线低低斜斜落在她身上,“慕容小姐,三少奶奶有请——”……第7章 故人归东边府院,西府海棠围着一方小亭,两侧垂着华丽的象牙白色的纱帐窗帘,叫风吹得轻拂摆动。江桑芝坐在里面,一袭米黄色旗袍,勾着当下最时兴的蕾丝花纹,温婉美丽的不可方物。这便是韩清铎最爱的女人。慕容玥一时有些话恍惚,刚谈婚论嫁的时候他们都叫她三少奶奶,其实那时她不过是个女学生,那天午后韩清铎一个转身便转到了她心里,她知道他不爱她,但她不知道他原来有爱的人。不过很快便知道。他常常夜不归宿,有时回来进错了院子便到她房间里来,喃喃喊着一个模糊的名字一整夜。“慕容小姐,”江桑芝款款走过来,没甜腻的称呼和假笑,只有江南女子的柔美娇弱,还有留洋归来的知性,“真没想到我还能住进这个院子……”谁又能想到。两年前,慕容玥曾在这院中见过江桑芝一次。可韩清铎为了娶她,将江桑芝送出国外,对她说,那不过是他一个世交的妹妹。这两年,韩家已得大把文人拥护,韩清铎,大概一直在筹划着江桑芝的归来吧……“慕容妹妹是江北出了名的才女,祖父是清朝状元,书香世家,没想到思想竟是比桑芝还要前卫……”造型别致的白色汽车缓行着,江桑芝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抚在自己腹部,面色复杂,“若是我肯下狠心,也不至于……”慕容玥一愣。“让你见笑,我也身孕,不过孩子不怎么好。”江桑芝看了她一眼,轻笑起来,“都怪我学西方人那一套,孩子没生下来的时候就做检查,结果查出孩子有些问题,生下来就需要至亲兄弟的血养着……”“我那时差点撑不住,若不是有阿铎……”提到韩清铎,她面色温婉,“我没想到他真的跟你有了一个孩子,不过大概是缘分没到吧,没想到它还没出世就……”慕容玥只觉耳朵里一片嗡鸣,什么都听不到了……原来不是意外。那本来就是一个他蓄谋已久的结果。他让她怀上她的孩子,他怨她打掉孩子,还有他昨夜说的,让她还他一个孩子……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手指冰冷冰冷的,捏着手袋上缀着的珠子,一颗一颗的水钻,刮在指尖微微生疼。“我要下车……”她不能待在这车里,一分一秒她都待不下去了,可她说了许久,江桑芝都没有停车的意思,她神色恍惚,伸手拍车门,江桑芝“哎”了一声,方向盘忽然一转——“啊——”耳边一声尖锐的喊叫,车身剧烈颠簸起来,慕容玥只觉得眼前一片混沌,车子直直扎向前面的樱树——血……猩红的血……她的腿痛断了,她知道她的腿断了……“桑芝!”韩清铎从不远处急跑来,却是一把冲向坐在驾驶座的江桑芝,疯了一般拉开车门将她从驾驶座抱出来,浑身上下的查看,“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事说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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