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4-08

“抱歉，歌洛丽亚。我跟他们谈过了。”西装革履的男人坐在对面，他表情遗憾。“你被永久吊销了执照，以后也不能在联邦管辖范围内的任何地区从事相关工作。”

“这不公平，我并不知道他在造假。我确实有过疑问，不过我想，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权威专家，他可能看到了我看不到的前景。”歌洛丽亚闷声道。同样的话她已经在听证会，法院说过无数遍。她抓住最后的希望。“申诉委员会呢？”

“你没有申诉权。”男人轻声说道

歌洛丽亚像被打碎的玻璃她后仰摊在椅背上。要是她能哭出来就好了。盘旋而上的愤怒淹没了她。“看着我，歌洛丽亚，深呼吸，平静。闭上眼。”她想起妈妈的方法。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需要静静。”她感激说道。

“如果你需要我，我可以陪着你。”男人边起身边说。他打开办公室门，温柔的看着她“保持联系。”

“好的。”穿着格纹西装的歌洛丽亚轻点下头。她一口气走到天色昏暗，在一条满是涂鸦的街上。她左看右看，街上都是些正在排队进酒吧释放荷尔蒙的年轻男女。他们染着奇奇怪怪的头发，高傲又兴奋的样子。

真是些无聊的家伙。她想。慢吞吞的走到atm前。账户里还有3000块联邦通用元。“这是什么玩笑吗？”她被点燃了。手脚并用使劲的拍打着atm。“我的钱呢！机器。”她又打开个人信用查询页面，显示c级。“上周还是a级。”她边说边用提包砸

“你这个疯子，停下。”酒吧保安赶紧过来。“那是私人财产。”

“你的私人财产吞了我的钱。”歌洛丽亚大声说道。

保安见怪不怪。每隔几天都有穷光蛋喝完酒后被赶出来，然后在门口的atm前大喊大叫。现在才晚上8点，保安看着面前头发凌乱的女人。“往前两个街区，有个收容所。”

歌洛丽亚知趣的走开了。该死的植物研究所，该死的审查委员会。还有那个始作俑者。

她拿出手机。恢复得体和理智。“晚上好，海伦，我的信用评级怎么光速降等了，研究所只是开除了我？”

女律师回答道：“是的。不过这件事被媒体报道了。给研究所造成了经济名誉双重损失。接下来好几年，他们的研究预算都会减半，财政委员会已经警告过他们了。”

“懂了，所以我这样无辜的人就得承受他们的怒火。”

“可以这样理解。”

“那我的档案呢？”

“一样的。”女律师冷静的像个机器。

“我得卖房子才能支付你律师费了。海伦。给我推荐个中介吧。”得到了最坏的结果，歌洛丽亚反而平静了。

她回到家，工作五年账户还是空空如也的原因正躺在餐桌上。她前天才买的东西，还来不拆封。昂贵的最新款游戏机。做菜机器人，电子宠物狗。两千通用元30ml的小罐保湿霜。

接下来怎么办呢？歌洛丽亚坐在地板上，星网账号关注人挨着往下翻。艾伦。他是个不错的人，她曾帮过他。他们还算是亲戚。

“晚上好，艾伦。”歌洛丽亚故意搞坏道。“你最近在干什么？看到你的新房子图片，真不错。”

“歌洛丽亚。”艾伦有点惊喜的声音传来。“我在开拓地。”

“开拓地？你去那里干什么。”他甚至都不在地球上了。跑的真远。

“这里钱好赚。你知道的，我妈妈的医疗费。”艾伦轻松说道。

“那真好。你知道我的事吧。艾伦。我。”歌洛丽亚点到即止，她不想再提。

“什么事？”

“你没有看新闻或者电子杂志之类的吗？”歌洛丽亚边说边给他发了个链接。“里面的得力助手就是我。”她提示道。

过了两分钟。“天哪。歌洛丽亚。”艾伦不知道说什么。

“我知道。你知道我的，我就是个被连累的倒霉家伙。”她评价道。“我还破产了。”

“你想来开拓地吗？我工作的地方正在找人。或者只是来旅游，你来过开拓地吗？”好心的艾伦。

歌洛丽亚处理完剩下的事情。在五个星期后见到了艾伦。他们都是老样子。艾伦穿着连帽卫衣和高邦运动鞋。歌洛丽亚背着个帆布书包。她睡在艾伦家的沙发上，晚上他们一起在家吃外卖。“谢谢你。”

开拓地，顾名思义，就是一块正在开拓的地方。听上去没什么新奇。可它在水星上，是联邦百年太空移民计划雏形的开始。21世纪末，对决之战过后，世界又恢复了和平与繁荣，科技不断发展，星际探索由此诞生，当时很多渴望超自然力量的富豪和各种新兴宗教组织大力的捐钱，妄图在外星找到更强大的智慧体或者神来填满他们无尽的欲望。开头五十多年的探索，一无所获。联邦没有放弃，继续投入大量资金，带回来各类生命体，那时候每天的新闻头版一定有“最新超级生命探测研究。”又过了二十多年，公众已经对此免疫，大量的人抗议，“钱应该被用在地球上那些贫困，饱受苦难的人身上，比如我们的儿童营养计划。”抗议者大批聚集在市政广场。

不要放过任何一场有利可图的危机。掘金热让卖牛仔裤的李维斯发了财。多次探索使得水星上各类基础生活设施稳定了下来。多次志愿者考察活动后，联邦提出了移民太空计划。热火朝天的辛苦建设几十年，来猎奇旅游的人倒是挺多，来定居的几乎没有。水星再次被遗忘，直到有个光头富豪游说了联邦获得了特别经营权，在最好的位置建立了成年人的乐园，赌场，妓院，拳击赛，野外生存体验，实地游戏狩猎活动等等。

钱一下子涌了进来。经营权到期后。联邦把整个区域划给了星际探索。取名开拓地。移民太空计划又重启，不过这次，他们吸取了先前的教训，把这个计划分成了三步。现在歌洛丽亚所看到的图景，就是第一步，开拓。

“我并不是在合法的研究室。你应该发现了。”艾伦有些不好意思。

“我知道。不然你不可能负担得起这些。”歌洛丽亚指指公寓和艾伦妈妈疗养院发来的每日报告，这可是高档疗养院才提供的服务。“具体是做什么？”

“美容。简单的说。”艾伦答道。

“基因美容？”歌洛丽亚有点迷糊。

艾伦点点头。“很多富豪名流想延缓衰老。所以他们来研究室寻求最佳解决方案。”

“这项技术并是非常成熟，我自己也研究过。”她思索着开口。不，她想起了什么。“即使成熟，也很难通过医学伦理审查。”

艾伦点点头。“你想去吗？我们正好缺个构建分析员，再说那些人喜欢天然植物的味道，又不想用合成的香精，你很了解植物。”

歌洛丽亚想了一晚上。她穷困潦倒，信用破产，母亲去世，父亲，天晓得在哪里，唯一的姐姐在联邦监狱服刑。不用伤害任何人。只是从世界上最富有的那群家伙身上扯一根羊毛而已。

“我去。”

她穿上西装。“不用那么正式。”艾伦笑着说。

他把她带到一家美容会所，进入一个写着操作间的小屋子，那里有个电梯一直下到地下4层，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艾伦把她介绍给一个很严肃的男人。

他们在办公室里聊了一个多小时。男人的样子看上去很满意。两周后，做完了入职测试通过了背景核查的歌洛丽亚在保密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男人笑了，他起身握住歌洛丽亚的手。“走吧，我带你熟悉下环境。”

一晃眼，她就在这家名叫容光焕发的非法基因美容会所工作了八个多月。同事们友好。上级，就是那个招聘主管，也是他们唯一能触到的内部人员，看上去冷淡凶狠，实际上，幽默又风趣。

她搬出了艾伦的公寓，在他楼下租了一间套房。直到她接到一通陌生来电。是个律师，说她从安娜姑妈那里继承了一笔财产。

歌洛丽亚对安娜没什么印象。她小时候见过她几次，可能。妈妈也很少提起她。“那个事业狂。”管他的，律师还出钱给她买了飞船票。反正她也没去过诺维港。

“安娜教授是我最敬佩的一位专家。她在坦科里生物研究领域的贡献……”

歌洛丽亚默默坐在最后排。律师说安娜所在研究所给她组织了一场公开纪念会，她在飞船上就搜索了这位姑妈，页面上她表情严肃，拿着奖杯和众人合影。成功的女人。她想起自己的妈妈，情绪化，吵闹，爱笑。大学念到一半就去当了摄影师，做的很差劲。基因真是奇怪的东西。

公证流程走完后。歌洛丽亚拿到了自己的遗产。她走出银行大楼，忍不住在街上跳了一下。要是她早点死，她就不用去开拓地了。还和容光焕发签了四年合约。只是个假设，如果宇宙真的存在神，愿安娜原谅她。

家庭收纳公司派来的人正在整理安娜的公寓。服饰书本餐具整整齐齐的放在地上，“右边是值钱的东西。左边是可以回收或者捐赠的。”带手套的女人对才进门的歌洛丽亚说道。“冰箱里还有很多食物，你要吗？”

歌洛丽亚上前一看，全是高档杂货店推出的三餐套装，她仔细翻了翻，有个蓝色冷冻盒，这是什么好吃的，她打开看，密封的严严实实的淡蓝色果酱，上面是手写的幸运星三个字。还在动，最新的日本料理吗？

哦，她想起了，安娜在银行保险柜里给她留了一本书。叫探索生命起源，21世纪初的第一版，到现在，能卖个七千通用元。不过这本，密密麻麻的注释，并不值钱，翻开的第一页上也写了幸运星。

她拿出背包里的书。“不用管冰箱，食物我留着自己吃。”她说完后，就坐在餐椅上读起来，这本书她小时候就看过，她读的很快，在快要完结时，又看到了幸运星和一个网址。她输入网址，是个私人页面，打开六次后就自动失效。

天，歌洛丽亚猛的起身，疯狂的安娜。好奇和恐惧一起爬上她的胸口。说不定我会成为电影里面的超级英雄。她找了个大纸袋，把冰箱里的东西全部装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