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喜不报忧是每个人的漂泊病
十年前,我见到舅舅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高大的青年,高大到令我仰望。
十年后,他从西藏回来时和我们一起吃了顿饭。那顿饭,我吃的很慢,一边吃一边观察。
一眼望过去,舅舅的皮肤非常黑,毛孔粗大,国字脸上布满了风吹日晒的痕迹。最触目惊心的是他不惑之年里,两鬓长出了不少白发。他一手捧着便便大肚,一边喝酒聊天。
他十年的故事,从他嘴里说出来非常平静。很多不平凡的经历,舅舅在几瓶酒,几根烟的时间里就给打发了。
饭局结束的时候 ,舅舅起身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背驼了,背也不能打得笔直。他以一种远远低于生活的姿态,向我们挥手告别。
在那顿饭里,我得知。这个四川盆地的青年去到世界屋脊青藏高原,过的并不轻松。他没有太多的手段傍身,只是万千西迁的普通一员,渴望寻求到自己的机缘。
十年里,舅舅租卖过盗版的录像,也试过给藏佬们开浴室,只能说是盈亏相抵。血气上涌的时候,他也和那些来收保护费的藏民打架。 这个青年理想不高,只想有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但是那十年里,他生活的姿态被压的很低,背也被压的很弯,一身的锋芒棱角也被磨了个干净。
作为全家唯一的儿子,外婆自然十分关心舅舅,会经常与他通电话。老人家关心的东西很简单,往往直奔主题。
“能挣到钱不?”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能挣”电话那头斩钉截铁地回答。
接下来,才是长达一两个小时的闲聊。
他告诉我们,独自在外打拼是一个极其曲折而又艰难的过程。面对老人们的担忧,汇钱比打电话更让老人心安。在汇钱的时候,所有的酸甜苦辣全都汇成一句简单的话:“没事,我有钱呢。”
他接着说,日子就这么一寸一寸过去稍不留神就是十年。
这十年让一个爱喝扎啤吃烧烤的年轻人默默地换上了保温杯,热水里还泡着红枣枸杞。
真应了那句话,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舅舅现在主业靠开货车挣钱,尽管没有特别高的工资,还是会往上说很多,只为了哄我的外婆,一个快八十岁的老人开心。这使他每次过年回家的压力都很大。
他苦笑着说:“自己吹的牛,哭着笑着也要坚持下去。笑总比哭着好,是吧!”
那顿饭,我吃了一半就开始离席。最后就剩下三个老男人在那拼酒:舅舅,我爹,二伯。刚好,那又是个年关。
他们憋了一年的话,最后都在酒里了。说,不如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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