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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中谈吃

穷中谈吃

作者: 师爷苏 | 来源:发表于2016-01-26 13:42 被阅读0次

    我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在看到自己买不起的东西,必要大呼一声,我去,这么贵!在旁人的提醒下,才知道这是很不礼貌和不合适的,就算买不起,不买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大喊大叫?有时候也是开玩笑,几个人互相捧着,我天,这么贵!其实都是玩笑,而且因为是一个圈子里的,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久居这个圈子,忘了照顾圈外人的想法,如今凄凄惨惨戚戚,也算罪有应得,活该。

    小时候没什么好吃的,那时,我舅舅在市里工作,我们都待在农村,他大概每隔一周或者两周回来一次看我姥姥,知道我们这些外甥外甥女都在,就会买很多零食,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们吃白糖——不是喝糖水或者做成别的白糖制品,这个“吃”,真的就是素口吃下去,每个小孩子的手心里倒满,舌头舔着吃,那可是绵甜沙软的白砂糖啊,就用舌头舔着舔着,舔完了。

    你知道按照同样方法吃下去的还有什么吗?鸡精。所以我对鸡精有一种很神奇的认识,好像是方便面调料,可以直接吃的,那才真是“鲜的眉毛都掉下来”。

    主食没有什么可以写的,我就说说至今记忆犹新的肉面吧,也就是一碗面拌着大肉,现在多容易,过去,太难。这顿饭大概是我上初一的时候,中午饭居然有肉,拌着面条吃,太香了,我到现在都能想起那种香味,很快吃完了之后,就问我妈,还有吗?我妈说,面还有,肉没了——所以我认为,我之所以能记得这么清晰,只是因为那失望太大,导致现在都无法释怀。

    平时的食物没有什么值得一说的,那么过年呢?我记得那是我父亲从师范院校回来的第一年,家里实在没什么钱,我在灶下烧火,我爸进入厨房,对我妈说,要不,大年三十这顿,就省了吧。我妈说,你放心,有,再艰难,这顿饭也不能省。所以现在想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记住了一盘菜,芹菜凉拌豆腐干,时至今日,我还是对芹菜凉拌豆腐干有不同的感觉。

    很多时候,我妈从外面回来,都要随手从路边拽一些野菜,以便于中午或者晚上吃。上小学时,有一篇课文,我记得很清楚,是张洁的《荠菜》,说是挖荠菜如何如何,这活儿,我小时候经常干,不过既然咱们今天是摆惨,我觉得愉快的事情还是屏蔽掉吧,比如和煦的阳光,比如清新没有雾霾的空气,比如四散如星的野花,在野地里发现荠菜的欣喜——其实没那么欣喜,因为荠菜到处都是,不一会儿就能挖满一篮子,然后提回家去——整个过程要用到一种小铲子,可惜现在见不到了。

    然后是零食,零食是一种很让人为难的食物。因为稀少,因为不易得,就算有,也是种类少,上文说到的白糖和鸡精,就算是一种奢侈的零食了。

    说说我们自主研发和生产的零食吧。

    蝉。就是知了,这种小动物在我上小学初中时候满地都是,过大概一周,满树都是,晚上拿着手电筒到各个树底下搜寻,蝉的洞大概有手指粗细,也不深,用手指伸进去,抠几下,就看到缩在壳里还没有长出翅膀的蝉,于是捏出来,放在准备好的罐头瓶子里,一晚上大概就能捉到五六只,当然,这是我的产能,我的同学很多都能捉到十几只。然后捉回去,用罐头瓶子扣在地下,因为没有氧气的缘故,基本一夜之后,所有的蝉就缺氧而死,这里真是要呜呼几下,只好扔掉。

    蝉长大后,一日同风起,离地二三丈,飞到了树上,你以为这就没办法了?不不不,我们有弹弓。这种危险的兵器我从小就没有拥有过,我亲眼见小伙伴拿着弹弓,打落在树上的蝉,不敢说弹无虚发,但命中率着实令人咋舌,我手里提着塑料袋,傻呵呵一边站着,看着蝉落下来,有的蝉死的太惨,已经失去蝉形,成了一堆浆糊,这样的是不要的,只要那些尸骨完整的。基本一下午就有半袋子。那时候很令人愉快的事就是写完了作业,有人喊,去逮知了去!于是一呼十应,十而几十,一大群人跑着,其实大部队持续不了多久,就会变成小分队,因为人多而蝉少,分赃不会均匀。

    犹记得我的小学,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养猪场,操场边上有两排笔直的白杨树,那些蜕壳飞升的蝉就趴在树上等待起飞,也不会很高,大概就是一米的地方,小孩子一伸手,就乖乖入袋了。

    抓来这么多蝉,干什么呢?——吃啊!我到现在都觉得蝉这种动物是三截子,头,躯干,尾巴,当然,动物学家未必同意,请允许我来解释:头,一拉就掉了,尾巴一样,只留下中间的躯干,腿和翅膀也是很容易处理的,于是找一根竹签穿了,在自家院子或别人的后院或者野地里,反正这样的地方多得是,到处都是柴火,家里偷来火柴,架上火,一会儿就熟了,这里要表扬一下我的表姐,她首先开创了加入调味料的吃法,她从厨房里拿出盐和辣椒——熟食使人类的寿命大大增加,而烹调将食物变成了美食。

    从此在夏天我们随身会带一个小瓶,瓶子里装着盐和干辣椒面,方便随时取用。

    多年后,当我看着一本时尚杂志上的炸蝉蛹,便不怀好意的笑了,这有啥,都是我们农村玩儿剩下的。

    同样方式处理的还有蛐蛐,玉米。

    每当夏天收玉米,那是最令人难受的,以前没有农业机械化,从播种,疏苗(这是书面用语,我们说的是“拔玉米苗”),浇地,掰玉米,挖玉米秆,把成捆的玉米秆从地里抱出去,都是很难受的事。我小姨当年教育她的两个孩子,就是用收玉米来教育的——当然,现在人家都出息了,都是研究生了——我的表弟和表妹哭着不想干,我小姨说,哭!狗日的不好好念书,一辈子就干这个!

    最难受的其实不是体力上的折磨,而是玉米这东西,一旦蹭上,就奇痒难耐,几天都不散,胳膊和身上都是小红点,一挠就破。苦尽甘来的只有一件事,就是烧玉米秆。

    玉米秆堆在地头,十几年前,哪里有什么秸秆还田,也没有禁烧令(政府为了克制雾霾和保护机场飞机平安降落,所提出的一种不允许烧秸秆的命令,这是奇怪的,因为我估计烧秸秆这事儿都进行了几千年了吧,何以到了如今才有雾霾?)于是我在此劳动中最愉快的时光到来了,玉米秆晒了几天,都干透了,一摞摞,是最好的燃烧物,划一根火柴,大火能够绵延数里,有一种山寨的火烧赤壁感觉在我心中冉冉升起,到处都是蛐蛐蹦来蹦去,随手抓几只扔在火里,吃着有一种特殊的香味。

    当然,这跟老玉米不能比。吃玉米要吃嫩的,但我以为,老玉米烧熟了有成就感,而且更抗饿。每当我手捧老玉米,我就不是我了,超脱了一个农民的躯体,变成了一位深陷某种危险局势的人——经常是被敌人围困的战士——只有这个老玉米,同志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我拿着老玉米,你吃吧,同志!不,那位战友毅然推了过来,还是你吃,要活下去,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

    于是我含泪吃下老玉米,其时残阳如血,大火熊熊燃烧,我将拿着老玉米的手背过去,漫步在田间地头,深情回望那些根本不存在的战友们,他们回报以深情而坚定的目光,大家心里,嘴里,就会默念那八字真言: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最高兴的事莫过于父母进城,因为我母亲每次进城都会给我们带回来一些零食,别的都没什么印象了,大概就是“卜卜星”之类的,“卜卜星”这种东西其实就是一种玉米膨化食物,放在现在,小孩子估计都不大可能看一眼,可在那时候确实无上的美味。我奶奶病重,三姑来看,就买了几包,我偷吃了一包,还被说了几句。

    最深刻的是娃哈哈AD钙奶,一板儿是六瓶,我跟弟弟一人三瓶。直到我工作后,我的同事杨翠还在包里经常塞着娃哈哈,冷不丁从包里抽出一瓶来,插了吸管吱吱吸着,还瞪了大眼睛看我,你看啥?——这是我们儿时共同的回忆。

    说说吃肉的事儿吧,综上陈述,你大概就能理解为什么我那么爱吃肉,我小时候有个外号,肉狼,就是吃起肉来像狼一样迅猛而不顾吃相。高一我住在舅舅家,我二姨夫刚好从部队复员回来,大家经常聚聚,那时候不懂事,老觉得应该好吃的很多,但是要想到请好几家子人吃饭,是很为难的事,负担很重。吃肉的地点经常选择在塔尔坡十字路口的一家烤肉店,那天晚上,我吃了大概有一百串烤肉,还有别的东西,还喝了碳酸饮料,根据我弟的回忆,当时我是站不起来的,我说,扶我一把。他从座位上把我扶起来,我觉得走一走大概可以消消食儿,于是走了大概几百米,实在走不动了,那些烤肉在我嗓子眼儿里蹦迪,争抢着要出来——《不见不散》里傅彪一个人干了一瓶路易十三,喝多了,哥儿几个问他,想吐吗?傅彪回答,想!我舍不得!——相信我,我对这句话的体验比任何人都深刻。我大概也思想斗争了一阵儿,想吐,我舍不得!

    往后还有猪头肉等食物,不过那是另一种温暖了,我将另开一篇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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