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似是故人来
written by 夕木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题记
『第一幕 · 孑然』
访旧伤离欲断魂。遇花倾酒莫辞频。
万里长空，凄凄冷雨坠成帘，如诉哀怨。
空气凝固了，模糊了。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
静得没有一丝声音——昔日欢快的蛙声不见了。
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灰墙上的阴影微微浮动起来，快速而沉重的脚步声，似乎虚化了，谁也听不到——不会有人愿意来听的。
一个孩子的轮廓映在雾蒙蒙的水面上——在那水滴跳着缓慢的华尔兹的舞台上。
朦胧雨幕中，鲜红的团扇分外醒目，分外耀眼——仿佛鲜血浸染的旗帜似的，触目即惊心。
他的发丝被淋湿了。发间挂着一粒粒晶莹的雨珠闪闪烁烁。但他不在乎——他好像什么也不在乎了，就这么木头似的伫立在水畔。真不禁令人心生怜惜，可没有一个人会突发奇想，来这里转一转。
他就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他的双拳忽然握得紧紧的——，好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捏得粉碎。
分不清他手上，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汗水。
他眉目低垂，牙齿紧紧地咬着，咯咯作响。墨黑的双瞳里猛烈地颤动着锋利的光芒——憎恨，哀怨，抑或绝望？
忽地，那危险的光芒消失殆尽，清泪渐渐涌了出来，慢慢凝成雾色的水晶，轻轻晃动着——又摔落了，化为滴滴碎玉。
分不清他脸上，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
他死死地闭上了双眼——什么也不想看见——也看不见！
睁眼！
一颗勾玉舒展开，锋利如刃！
一对炽红如火、鲜红如血的眸子！恨意浓浓！
闪电似的目光！在那张稚嫩而清俊的脸庞上！
不该有的愤恨满满当当、明明白白地写在那写照心灵的眼睛里！
“我要——杀了你！”
............
一声寒鸦的悲啼。凄楚。苍凉。
『第二幕 · 雨路』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雨势越来越来越大了。犹如泪雨倾盆。
浅浅的、温润的小泥坑里悄悄地盈起了一汪小水塘。
水不清澈，映着阴森森的天空和凝滞的云团——这仿佛大地的眼睛一般的小水塘啊，雾蒙蒙得像是泪水聚起来的。
灰色的水面上泪光烁莹——那一串串雨滴啊，仿佛是断线的泪珠儿似的。
小水塘呆呆地躺在地里,偶有风来过，悄悄地皱起愁眉。雨打得繁花落尽——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水中呈现了个沉默寡言的世界。
一切都像是死了一般。
忽地，空气轻轻地震动了。几声沉闷的铃声。透过重重雨幕，小水塘看见了两个人模糊不清的轮廓。
低低的话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
“忽然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下起这么大的雨，真是奇怪呢……”
无人应答。很轻很轻、很慢很慢的脚步声似乎被放大了许多倍——慌得一只小甲虫急忙跳开，遁入草丛。
是因为小水花溅起的声响吧。积了一层水的地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脚步声戛然而止。
“这样对身体不好哦。
没有回音。
小水塘的眼里映现出乌衣彤云，恣意潇洒，分外妖娆。
脚步声的主人仰望着寂寂天涯——被冰冷的雨水包裹着。
睡眠照出了个孤零零的剪影——被迷蒙水雾笼罩着。
如此忧伤而又如此完美。
“冷酷的你在想些什么，我不知道。但在我看来，像是在哭呢。”那个鱼一样的家伙再次发话了。
他垂眼，小水塘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一张年轻的脸庞，玉颜憔悴。嘴角冷凝着，没有一丝弧度——仿佛已经忘了怎么笑似的。水波轻轻晃了晃。
一双美艳绝伦的绯红色眸子照出万千点雨光霖霖。
“如果是为了弟弟的事，我很遗憾。”
“不，”他唇齿轻启，“那家伙还没死，而且......
短短的一刹那间，他好像不为人注意地勾了勾嘴角，弯起一抹如此苍白无力的笑意——却转瞬即逝。风吹动了他如墨的发丝，吹下细细的水沫点点。
阴沉的天突然明朗了些。
水面突然不再皱眉。
小水塘突然不见了——轻轻地，同来时一样。
“雨......停了啊。”
他淡淡地说道，平静如水，再没有一丝的波澜。
天空放晴了。
『第三幕 · 曾经』
弯弯曲曲的羊肠小径上落满了余晖。
洗净的天空溢满了五光与十色。金轮西斜，金色的眸子眨也不眨，仿佛舍不得离开似的——金灿灿的阳光一泻千里，犹如光丝织就的锦缎。
又仿佛是思绪幻化而成的——夕阳决意要走，大地怎么挽留，洒下万千离愁，默默地在另一端静守。
一切都平静而安详。
云儿醉醺醺地涨溢出光与彩，如同舞女，薄罗衫子金泥凤，因纤腰怯铢衣重。笑迎移步小兰丛，亸金翘玉凤。
空气湿润着，弥漫着淡淡的泥土的芬芳。
潮湿的青石板上，翠碧的苔藓正使劲儿生长着，好像在比赛一样。
左手边，深邃的湖水碧波荡漾，万点金光闪耀。那夺目的光点漂移不定，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圈圈波纹清净无色。湖底沉淀着厚厚的淤泥和砂石。
右岸，一堵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阴影浓重。墙后，万千春华漫漫烂烂。二月春风好似灵活的小剪刀，一笔一划裁剪出无比精致的春景。可惜的是，墙上画着的火焰团扇上，一刀锋利的痕迹，刻在骨，铭在心，好似灰色的伤疤，使这绝美的画卷有些瑕疵了。
墙前盛开着簇簇血染的曼珠沙华。薄命的红颜泪雨潸然，花心噙着水珠，如同伊人悲泣的眼。万花流妆，血色恍若离伤，好似彼岸的妖姬，凄美至极。
余晖下的小径上，拉出两道黑色的影子，一长，一短。
影子随着欢快的脚步声不紧不慢地前行。
“哥哥，今天老师表扬我了呢！”
“是吗？真不错……”
夕阳坠下了重山叠林，悄悄地不见了。
天色暗了。降蓝色的忧伤成了主旋律。
雨下起来了。吟唱起凄婉的挽歌，悲壮而苍凉。
影子转过墙角，去往温暖的家了。
“呱——呱——”蛙声一片，轻盈、欢快、生机勃勃——尽数破碎了雨天的忧伤。
“哥哥，青蛙在唱歌呢！”
“很好听呢……”
雨花四溅。湖水涨满了。
不知长夜急雨后，花落多少，何处蛙声。
『第四幕 ·终焉』
咫尺画堂深似海，忆来惟把旧书看。枉凝恨，对斜晖。
你，像一个影子，虚无飘渺，仿佛仅仅存在于逝水的回忆里，时隐时现。
那万千流光啊，是你的思绪吗？还是像从前，那化在黑夜里透过浓雾照着我回家的白月光。
你的背影，如此孤独而忧伤——为什么，十六年来压在心头的厚厚的茧壳，尽数破碎了，没有一丝声响？
你转过来，眸光愔愔，流转出天底下最温情的色彩——为什么，我的脸上，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慌张？
我看见，生命的碎片四散逃开；我看见，秽土转生而来的你是如此脆弱不堪——为什么，你仍带着恬静的微笑？为什么，你的脸上，竟没有半点留恋与悲伤？
你轻轻地、缓缓地向我走来。你可知道，我心底何等五味杂陈，何等迷茫。
最后一次，请让我好好看看你的模样。
绚美的眼眸，勾玉绽放——曾以为，这双眼，被深深的罪恶溢满了；曾以为，自己能够为断送了这双眼的光明而沾沾自喜；也曾以为，所谓离伤离别，仅仅是虚枉。
我要把你的一切，深深留在记忆里，永不遗忘。
你伸出手——那双沾满无数族人鲜血的双手，我突然看见了那，沉沉岁月积淀的沧桑。
你是谁？让亲情与童年在那个月夜灰飞烟灭？
你是谁？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诺言，不得不让无以偿还的悔恨深深地埋葬？
你是谁？绝情的出手在强掩痛楚与绝望？
你打破冷酷的面具，毫无保留的诉说着你生命中的每一寸哀伤！
那一刻，我知道，不远的结局已是必然——可又有谁希望这样？
你走到我面前——我努力去读懂，那包含着万千思绪的盈盈泪光。
你说，我永远不原谅你也没关系，此生不悔为兄长。
你说，无论我前方的路怎么走，你都会一直深深爱着我，同往常样。
你说，思念如果会有声音，但愿那不要是悲伤的哭泣；擦干眼泪，人间百味仍然要尝。
碎片散落，仿佛风中凌乱的蝶，无力地扑扇着苍白的翅膀。
如同光雨倾泻而下！那雨点啊，好似相思泪入愁肠！
你含笑的眉目如画，我的噙泪的眼里蒙着一层白霜。
............
那时，月光纷扬似雪，湖波晶莹如霜，星星点点的萤火虫漫天飞舞，一盏盏明亮的小灯点亮长夜。被月光洗得镜子般的青石板上，白雨，红荷，银月，两个浮动的影子，蛙声流转。
那时，血破寒月，长空悲泣，我陪枯荷一道听雨。堤岸，孑然一身；湖面，对影成双。殊不知，很远很远的故乡，雨声也是潇潇，水波里也显出对一模一样的赤红色眸子。
那时，冷雨千行，血泪也千行，是为离伤，也为离殇。故园之外，我把手足相残的伪装戏码唱到了尽头，余音依旧绕梁。
现在啊，光雨纷纷，泪雨也纷纷，天照焚尽，解铃系铃已了。同一片光，同一片雨，同一双眼，红烛般的忆与情，终于交融，沉淀。
现在啊，我能感觉到意识在渐渐消失......
现在啊，我所能做的，只有乞求你的原谅。
愿你不要再忆起我这个不称职的兄长。
愿你不要再纠结于你我的过去，请把我的一切都遗忘。
愿你一切都好。
不语欲魂销，望中烟水遥。
『第五幕 · 烛泪』
一叶落，褰珠箔，此时景物正萧索。画楼月影寒，西风吹罗幕，吹罗幕，往事思量着。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红藕香残，一池秋水皱。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不多时，金轮沉落，玉壶初生，星光黯淡。今夜，月正圆，玲珑剔透好似琉璃明镜。月华如水，溢满了银汉迢迢。残柳败荷被轻纱笼罩，映出银亮的光，如同素裹银装。
寒虫凄切。
烛影摇红，蜡泪无声无息地一滴滴流淌着。借着明亮的烛火，借着皎洁的月光，他小心翼翼地铺开一纸信筏，凝视着纸页上跳动的光影斑驳，沉吟良久，方才提起笔来。冷冽的墨色瞳仁里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哀思，眼神迷离不定。
哥哥，你在另一个世界还好吗？有没有见到日夜牵挂着你的挚友？还有，如果见到了爸爸妈妈，请代我向他们问好，告诉他们，多亏了你，我才活下来，成了现在的我。
我想，我已经成为了你所希望的样子。光明不可贪恋，所以我选择了在黑暗中注视着木叶——想来真是讽刺，看着现在的我，仿佛是看着曾经的你。木叶，和平得像梦一样。
我很好，不要为我担心。我有我深爱并深爱我的妻子，她真的非常可爱，像是春风中一树摇曳的樱花。对了，你还有一个从未谋面的侄女，小小年纪就开了写轮眼呢！我想，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对不起，曾经我年少轻狂，辜负了你的情，不知道我能否弥补一些愚蠢的错误，我不希望再让你操心，我希望多少能给你些安慰。可现在啊，不论是谁，也只能看着月亮阴晴圆缺，看着曼珠沙华花开花落，看着新一代木叶人在成长。
真的希望你，一直一直，从未离开。
他停下笔。烛光把纸照得半透明。蜡烛矮了些。万千思绪争先恐后地涌出笔尖，可他写写停停。嘴角若有若无地泛起一丝凄凉的笑意，他深知自己笔锋犹豫不决的缘因——因为，他想起了一幕幕曾经。
他要在月满西楼的时候，把这饱含深情的锦书，寄往云中。烛光轻柔地晃动着。传说，红烛是阴阳两隔思念的寄托，是传递情感的信使，是连接此岸与彼岸的羁绊。
火焰一点一点地蚕食着脆弱的纸张。“嘶嘶”的轻响，融化在昏暗的灯光里，沉默的月夜显得格外死寂。一轮圆月，凝着冰冷的光华，同二十多年前一样。
白烟轻轻地飘散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熏香味。他轻轻吹熄了蜡烛，红蜡泪流一片。他垂眼环顾，忽然间痛心地意识到，现在唯一能陪伴他的东西消失了。
夜深了，静影沉璧。
更雨落。一叶叶，一声声，空阶滴到明。
他静静地倚在窗前，聆听着秋雨清歌，宛若一尊雕像。他伸手，接住几滴雨水，掌心一片彻骨的寒凉，不禁湿润了眼角。是叹雨凉，或悲离伤？是叹天公泪，或悲故人血？
一串珠泪悄声滑落下，朱瞳似血染，银星闪闪烁烁，泪眼朦胧间，他好像看到一只朱雀，欢快地飞上了琼瑶满天......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现在啊，归了帝所，看着滚滚红尘里一束时明时暗的烛火，他笑，极其轻柔地一笑。提起笔，烛光里刻下不多的几行字。
对不起，亲人只有一次的缘分，下辈子爱与不爱，都不会再见。
希望来生，你不要像今世一样，身世浮沉如雨打萍。
现在，我等你，能否在遗忘前，再见，最后一面。
............
一窗光影浮动，摇摇晃晃漂移不定。一窗黑闷闷的夜空里，好像画出了一个浅浅的，淡淡的，人影一样的轮廓，慢慢地，渐渐地，真实起来了，清晰起来了。
他一惊，蓦然回首，却只见一片灯火阑珊，更无他人。他眨眨眼，苦笑道，定是他眼花缭乱了。
他极力说服自己去相信，夜幕下空无一人，只有他，和他的影子。但是呢，他很快发现，这样做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很快啊，他心神不宁起来，因为，他好像真的看见有人呢。
那个影子是如此的真实，好像有血有肉一般。
他不禁转过头来，用轮回眼确认着——
倒抽一口凉气。强灌进一喉咙的寒意。
他站起来。
绿荫摇动。那个人，似乎就在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呢。
仿佛是一个遥远的影子，不真不实。但很快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
柔顺如水的墨丝。
赤红的长袍。
冷峻的面孔。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双眼。依旧波澜不惊，隐隐约约藏着一丝怜爱与悲悯。
是......那个人......吗......
那人的模样永远定格在年华的那一端......他以为是这样......确凿无疑......
是......幻觉吧……
他不知所措地揉揉双眼......
不......不是幻觉……
那人的模样……是如此地真实......他没办法相信......
他忙揩了揩眼角闪烁的泪花……重重叠叠的视线明白了许多......
再定睛一看......
是......真的......吗......
哥哥！
原来你.....一直都......在啊……
原来你......没有......你还......活着啊……
晶莹的珠子无声地划落下。
紧接着又是一颗......
仿佛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了似的……一瞬间，他差点儿摔倒......
抽泣声……世界仿佛化为了空空如也……
只留下他和那个人......
哥哥......
他怔了怔……忽然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他快速地奔跑着，黑色的袍角随风轻扬......
那个人平静如水的脸上，轻轻地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走上前去......
那人抬起手......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解读出那无穷无尽的绵绵的爱意……
轻轻地......在他额前一点......
那人浅笑如钩......
他也笑，尽情地笑。
繁星满天，月如西子镜。
............
他使劲地眨眨眼。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了。
他望望窗外，夜未央，雨水叮叮咚咚。
蛙声轻快。
他微微一笑。
是啊，早就应该知道的，那一切，不过是南柯梦一场呢。
哥哥......谢谢你......
作者：
真的希望，鼬和佐助，能再次相遇呢～～
雨霖铃慢，似是故人来。
谢谢诸位看官！
（本文作者夕木，喜欢写作，喜欢火影柯南黑塔利亚，喜欢哈利波特福尔摩斯和东野圭吾的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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