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子里的读报人
李老师是屯子里最有文化的人,实际上,他只是高小毕业,相当于现在的小学六年级毕业,当时屯子里的农民,认字就算文化人。
自然的,生产队开大会念报纸,就算李老师的额外工作,且这个任务,非他莫属。
李老师念完报纸,发现农民对报纸感兴趣,不是对报纸的内容感兴趣,是对报纸的纸感兴趣,报纸在贫困的农村用处可大了:糊墙、糊顶棚、糊窗缝儿、包东西、引火等。但是农民个人不可能订报纸。
于是,李老师每次念完,就把报纸留起来,等攒够一摞子了,就有社员请李老师吃饭,其实饭菜跟自家的也没有什么区别,主要是能喝上二两。
对,李老师爱喝酒。
培养上小学的儿子喝酒
李老师喜欢喝酒,但是从来没有因此耽误过教学,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
李老师喜欢喝酒,也想把儿子培养成能喝酒的人,这也像他喝酒不耽误工作一样的令人费解。
这里有必要声明一下,李老师家的孩子及亲戚的孩子,都是班级干部,可是有两点特殊情况:一是学习都不怎么好,几乎没有前五名的;二是都不是飞扬跋扈的人,现在的话都感觉不可理喻。
李老师每次在家喝酒,开始用瓶盖装点儿酒,让他小儿子李刚(此李刚非几年前那个坑爹的李刚)喝,就是和我一个班级的我们班的排长(体育班长),刚开始肯定不喝吧,那时候的酒基本上都是散装的60°的二锅头或者老白干,李老师就给他一个五分钱的钢镚儿,哇塞,那时候的五分钱感觉比现在的五十元钱都有诱惑力,于是,李刚就学会了喝酒,到小学毕业的时候已经可喝三四两了,但是他小学毕业也就不上学了,是不是与喝酒有关系,不得而知。
后来,李刚虚岁18、周岁17就结婚了,当然是举办了婚礼,结婚证是领不上的,李刚不到四十岁就当了姥爷。
不能圆满的后半生
李老师的教学成绩没说的,但是学历太低,后来也没有进修,也没有上各种学历班,年龄也太大了,等到民转公来了,他主要条件都不符合,屯子里的人给上级写信,也没有解决问题,期间,教育局和乡里想让他继续在大队(即村里)小学当个收发员,每月补助一些钱,他自己觉得丢人,也就没答应。还有一个原因,他有点儿酒精依赖(这是若干年后的新词,他自己没有听说过),也没法按时按点工作了。
于是,他黯然退出讲台,回归成了农民。
可是,他已经50多岁了,不怎么会干农活,家里也没有畜力及其他的大型农机具,再就是喝酒有关系,实际上也干不了体力活,还有很重要一点就是儿女们不让他干活儿,粮食及生活费都提前给他。
外地放假回来的大学生或者那些毕业分配后的公家人,回屯子以后,几乎都来看望他,有拿礼物的,也有给一些钱的,这样,他就从物质上衣食无忧地闲赋在家了。
但是,基本上也是酒不离口了。
以前,屯子里有想对象的,请他去作陪,有好几对眼瞅着就黄了,经过李老师的酒席上的说和,都成了。不当老师了,又一个想对象的请他去作陪,酒喝的有些毛病了,差点给说黄了,从此很少参加各种场合的宴席了,自觉是一方面,更多的是别人不敢请他了。
这种郁闷与寂寥,是压在他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没过几年,得病了,在家让赤脚医生医了几个月,终致不愈,抱憾离世。
在收拾遗物时,他的孩子发现了他给教育局等相关部门的申诉信,写了厚厚的几十页,终究没有寄出去。
送别李老师的时候,屯子里所有有文化的人都参加了,因为都曾经是他的学生。
很多屯子里考出去的在外地工作他的学生,也回来与他辞别,这也是他最风光的时刻,可惜,他却不会知道了。
大家对他的感情,是发自内心的,他对这个屯子的人,是有恩的,尤其对那些考出去的人来说,他就是最初的启蒙人。这些人中,也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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