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天去走亲戚,饭后沿着乡间小公路散步,扭头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却惊了魂魄。因为目光投射过去的时候正撞到另一束目光,是从门缝里透出来的,就那么直勾勾的正盯着我。
这是村东的一个院落,两扇硕大的铁门从外面锁着。门前正是我脚下的这条连接各村的小公路,这是一条又细又长,长到似乎永远也走不到终点的小路。
当我定下神来再回头看过去,此时的目光是祈求的目光,伸出一只手,很显然她可能饿了,想要点吃的,我从兜里掏出几块糖果,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放到她手里。
这是一只脏兮兮的手,满是破裂的冻疮以及冻疮留下的黑色的结痂。一双灰色的眼睛藏在灰色的脸上,藏在蓬乱的头发下面,头发虽然蓬乱,但扎了一条鲜红的发带,显然她也知道过年了,也打扮过了。
这女人开心的吃着糖果,把糖纸对折好放到衣服兜里,但始终一言不发。我问她:“就你自己吗?你的家人呢?”,半天没反应,我估计这确实是个头脑有问题的可怜的女人。正在我满心酸楚的时候,她突然开口了:“又该挨打了,又该挨打了!”,然后神情紧张的缩到了院子的角落里,那里有棵树,树下有些散乱的脏兮兮的烂布烂棉花什么的,估计那是她常在的地方。看她紧张的神情,为缓解她的焦虑,我放下身上所有的糖果,起身离开。

这一天下来,这个女人的形象却一直在脑海挥之不去,担心她会不会冷会不会饿,难道她经常挨打吗?她的家人呢?
亲戚说,她的老公是个残疾人,只有一条腿,会修电器的手艺,在城镇上有个修理铺,很少回来。平日里只有婆婆给她送点吃的。
他是有精神病,嫁过来后生了一个儿子,生下孩子后就被母子隔离了,说怕这种精神病会传染,更不让吃他的母乳。听说发现孩子不见了,她拼命地满院子找。她婆婆说是把她放出来怕她伤到别人,就把她一个人常年锁在院子里。
我问她的娘家人不管吗?没人给她看病吗?亲戚说,自从嫁过来,娘家人就没来过,娘家的妈妈和姐姐也都有这个病呢,他爸一个人照顾不过来。
这个孤零零的女人,只能勉强靠人施舍的一日一餐生存,一股凄凉的风吹过,和这节日的气氛极不相称。
听说她发病是一阵一阵的,不发病的时候跟正常人没两样。糊涂时她不清醒,清醒时她又在想什么,会不会孤独害怕,会不会想念她的孩子,会不会想念她的妈妈。
想起了她头上的红色发带,估计在这喜庆的节日气氛里,她是清醒的,也有女人的爱美之心,特意打扮过的。
每天从门缝里看看过往的行人,看看小路另一边的田里的庄稼一寸一寸的成长,经常有路过的人会好心的给她放点吃的喝的,或许这是她守着门缝,等待的小小惊喜,是她从门缝里感受到的人情的温暖。这个从门缝看风景的女人,你曾经是谁的宝贝,会不会此刻也正想念着你自己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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