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陪护的时间越长,我就越佩服52床的大姐。
5月5号上午,我妈妈住进了骨科病房。病房是个3人间,已经住了一个病人了,在中间的床位上,也就是52床,还有两个床位空着。我妈分到了53床,在靠窗户的位置,靠近门口的那张床空着,是51床。
52床的病人是个78岁的奶奶,头发都已斑白,她歪歪靠在摇起的床头上看电视,看起来气色还不错。她床边的两用椅子上坐着一个中年妇女(就是让我难忘的大姐了),正在打瞌睡,她中等身材,短发是烫过的,眉毛是纹过的,穿了一条素雅的碎花连衣裙,平时一定是个爱美的人儿。
我们一进来,中年妇女就醒了。她友善地向我们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转身去扶52床奶奶起身。她先让奶奶在床边坐好,给她穿好鞋子,然后拿过一个四角的助行器放到奶奶身前,再扶着奶奶站起身,让奶奶的双手抓住了助行器的把手,随着助行器的四个脚落在地面上发出的一声声沉闷的“笃、笃”声,两个人一起走到了走廊上,,助行器的落地声越来越轻,慢慢地走远了。
不过五、六分钟,我刚刚把妈妈安顿好,助行器的“笃、笃”声越来越清晰,两个人又回来了。回来以后,放下助行器,大姐把奶奶扶到床上躺好休息,她轻轻地按揉着奶奶的腿脚,帮助奶奶放松肌肉。
空下来,大家攀谈起来。原来52床奶奶是股骨头坏死,已经做过手术置换了人工髋关节,现在恢复状态不错,只等拆线就可以出院回家了。我妈问她们来了几天了,大姐说已经住院16天了。我妈问,一直是你陪护吗?大姐说,是啊,从进来的那天起,我就没有离开过医院,一直在这里。我妈说,你辛苦啦!大姐笑笑说,还好,还有我姐姐一起的,还好。我妈问,姐姐呢?出去散心了吗?大姐往51床的方向一指,她在睡觉。
我们都看过去,51床空着,塑料薄膜包裹着床上的被子,雪白一片,哪里有人?再仔细一看,51床和墙壁中间露出点玫红色的衣服来,原来那边的椅子拉开了,躺着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正好在病床的高度以下,不仔细看真看不出那边躺了个人。
大概我们的说话声音吵醒了她,她动了动,坐了起来。很胖,齐耳短发,头发乌黑,五官都挤在一起,脸庞四周是大片的结实的肉,脖子往前倾着和身体连在一起,鲜艳的枚红色短袖上衣包裹着硕大的身体。等她站起来,我看见她穿着一条黑色的紧身裤,脚下一双鲜艳的红色拖鞋。
和大姐完全不同的风格。一点都不像是亲姐妹。
但是这位大姐是非常友善的人,话不多,一直笑眯眯的。只是她行动间有点笨拙,除了帮助奶奶倒屎倒尿,别的地方不大帮得上忙。
我们正说着话,奶奶忽然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四肢都抽搐起来,整个病床都被摇晃得发出“啪啪啪啪”的声音。大姐忙站起身,用力按住奶奶的双腿,过了一会儿,奶奶停止了颤抖,大姐松开双手,继续给奶奶揉按双腿。原来奶奶有帕金森病,最初只是左半边身子颤抖,后来做了手术以后,右腿也开始颤抖,而且抖得更厉害更难控制。每次发作。都要用力按住才能平息,若是不按住,就不容易平息下来。
奶奶的帕金森病有点严重。当天晚上,我好几次被啪啪啪的声音吵醒,在朦胧中睁眼观看,奶奶坐在床边上,大姐紧紧地按住她的双腿,正在等待这一阵痛苦的抽搐发作过去。
当天晚上,我妈有好几次小便,我每次起床服侍妈妈,总能看见大姐在照顾奶奶,似乎她们整夜都没有睡觉一样。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我感觉头昏沉沉地,浑身无力。然而大姐还是那副淡淡从容地模样,似乎没有彻夜不眠过,轻言细语地同奶奶说话,照顾她,安慰她。
在一个房间住的时间长了,大家渐渐地熟悉起来。奶奶亲切地叫我“大妹妹”,说我好,不嫌弃妈妈夜里起夜次数多,说“你妹妹就不好,嫌妈妈起夜太多,影响睡觉。”我感到很惭愧,我说,大姐才是好的,照顾你老人家真真好,我觉得我做不到。我才照顾了妈妈几天呀,我已经觉得很累很累了,大姐照顾你这么多天,却从来不说累,从来都是和颜悦色的。
大姐真不容易。
奶奶有四个孩子,大姐是老二,上面有胖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小妹,一个小弟。胖姐姐能力有限不能做多的要求,三妹妹刚刚动过手术也无力照顾老人,最小的弟弟却是不好说,老妈病成这样子,弟媳说要保守治疗,弟弟毫无主见,是大姐和两个姐妹商量了,一定要带奶奶来看病,宁可承担全部的照料工作和医药费。那天中午,我看见弟弟来了,带着一份外卖午餐。弟弟殷勤地拉开床上的小桌板,把饭菜一样一样地摆开,请老妈和姐姐吃饭,吃过饭,弟弟略微坐了一会儿,聊了几句,就走了,说“要上班了”。虽然如此,大姐从无怨言,对弟弟始终和气亲切,大姐说:“弟弟身体不好,不用他来照顾”。
我佩服大姐,就是佩服大姐这种大气的气度,不计较不比较,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大姐如此大度和蔼,自己的小家也经营得很好。一个星期后,奶奶出院,大姐的丈夫、女儿、女婿、都到医院来接奶奶回家。奶奶原本住在儿子家里的,这次病后商量好住到小女儿家里,大姐和最大的大姐每日过去妹妹家里一起照顾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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