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鱼汤家的竹编大帽的争议,并非现今才被曝,而是已有两年之多。被曝的原因无非两点,一是存在依据,二是涉嫌抄袭韩制。那么如今,从个人解释与文献查阅角度,来探讨竹编大帽的存在与否,以及是否有抄袭韩制嫌疑。
首先便是众人皆知的鱼汤竹编黑漆大帽:

在18年有人提出质疑时,材先生是这样回复的:

除此之外,他还说了鲁荒王墓大帽只是参考数据。本段开头的重点在于,竹编安全帽的工艺远比不上自己的竹编大帽。但令人奇怪的是,第二天,他为了回应狐狸等人,放出了所谓的“现代缠棕帽”:

而据我搜查,这是两家做防护工具的企业生产的藤织安全帽。


同样是经纬交织的安全帽,而且说“编织结构也与竹蔑编法相近”,接下来则是针对该回复来讲。
首先是《三才图会》的引用问题。
图一出自《三才图会 衣服卷一》,完整部分如下:

正如他所说,下面的文字为“以藤织成,如胄,亦武士服也”。
本篇回应是针对质疑为韩式编织法,从给出的图显然可以得知,这种编制方法并非韩式编法。但有个问题在于,这个东西是否存在,也就是“竹+大帽”这物件是否存在。本次回应回避了“竹”的关键点而刻意强调编制法,首先不论缠棕大帽和大帽概念的相关程度,单从给出的图片可以看出来的是,二者不仅不能形似,甚至材料不尽相同。原文只是说藤与篾区别之小,并不能很好的说明会存在竹编帽,这显然是站不住脚的。而且原文说“煮黑上漆”,根据在哪里,我后面会给个资料。
接下来则是最近的一次回应:


这次回应可吐槽的地方就很多了,请先注意原文“明代确实出现过竹编与藤编大帽”,并假设确实没有出土文物(忽略鲁荒王墓大帽)再看我逐一分析。
首先是左上“藤盔式”,出自明代《武备要略》,完整图片如下:

看不懂我解释一下,本页题头为“棉盔包式”,其所要讲的是绵纸包在藤织盔之下。它不仅是有顶的军帽(也有无顶之说),而且与竹编毫无关系,如同右上侧的缠粽帽。
右上已经不需要说了。左下不需要找出处,我们直接读这一段的内容:
帽以草茎为之、以麦茎为之,或牛尾大帽。簟,竹苇曰簟,即......
草、麦,都不是竹。而簟是什么东西,根本不需要我解释。
右下两个人像来源于书籍插画,其所能证明的,亦是缠棕大帽而非竹编帽。
以下是笔记内的引用。
“其上台门下,则有中军巡捕官,冠棕结草帽如笠而高,服大红斗牛锦绣以壮观。”
——《阅世编卷八 冠服》
这一段并不是右下对应的的插画,但也足以体现这种穿搭的存在。同样的,它并不能证明竹编大帽的存在。
那么,他所给出的论据并不充分,而且未提参考鲁荒王墓大帽数据。既然图中不能说明竹编,你又是怎么得出的“明代确实存在竹编大帽”这一结论的?
那竹制的大帽难道会不存在?
当然存在,但是,据我所搜集到的文献,竹丝均是胎体而并非外体。《酌中志》里有竹丝为胎做的乌纱帽和平巾,但这确实不能说明什么。然而,在《明宫史》《酌中志》里,有这样两部分:
......雨帽则如方巾,周围加檐三寸许耳。亦有竹胎绢糊黒油漆,如髙丽帽式者,惟御前大内臣戴之。
——《明宫史 第三卷 雨衣雨帽》
凡内臣皇城之内,除宫帽平巾之外,即带圆帽。冬则以罗或纻为之,夏则马尾牛尾人发为之,有极细者,一顶可值五六两。或七八两十余两者,名曰瓜拉或瓜〈口赖〉,绝不称帽子,想有所避忌也。
——《明宫史 第三卷 圆帽》
雨帽
想想看,这个“亦有竹胎绢糊黒油漆,如髙丽帽式者”是不是和这玩意很像,但是,不仅不符合方巾形状,也没有绢。本应该排除高丽帽的参考,但重点还在后面,有个朋友给我提供了帽檐和帽高的数据:


实际上,这和鲁荒王墓大帽数据非常相近(高17cm,宽41cm),但同样的,在仅参考数据而不参考结构的情况下,也符合文献中的“加檐三寸如高丽帽”,且其帽檐下斜度不能符合大帽文物图(有画像符合,可惜不是这种样式),所以到底有无参考韩帽,还是个未知。
毡笠之圆者,谓之宣帽。启、祯间宣府武弁始制之,遂遍天下,盖马上所便也。旧制马上大帽有以皂纱蒙漆纱为之而金箔饰顶者,有缠棕及马尾为之者。
——王夫之《识小录》
既有缠棕,敢问漆纱又蒙在哪里?
九龙四凤冠。漆竹丝为圆匡。冒以翡翠。上饰翠龙九、金凤四。正中一龙、衔大珠一。上有翠盖。下垂珠结。余皆口衔珠滴。珠翠云四十片。大珠花十二树。
——《大明会典 卷六十》
“漆竹丝为圆匡”,只是框架,当然了这是凤冠,不能做参考。
凉缁巾,以竹丝为骨,如凉帽之状,而覆以皂纱,易脱易戴,夏月最便。
——《艺林汇考》
这段并不是很适合的举证,时代不符合。这里列举是因为联想到三才图会里所讲的大帽功能性:“常见稗官云:国初,高皇幸学见诸生班烈日中,因赐遮阴帽,此其制也。今起家科贡者则用之”。
皇帝吉服冠
冬用海龙薫貂紫貂,惟其时上缀朱纬,顶满花金座,上衔大珍珠一。夏织玉草或藤丝竹丝为之,红纱绸里,石青片金縁,上缀朱纬,顶制同。
很可惜,不用别人提醒,虽然藤竹同现,但这是清代的讲述本朝文献。并且同样的,它不是主体。
斗笠
其制有二:一名云笠,以细藤作笠,方广二尺四寸,以皂绢蒙之,缀檐以遮风日。一名叶笠,以竹丝为之,上以檞叶细密铺盖,甚有道气。二物贵在轻便。
——《遵生八笺》
这里的斗笠,可不是纯竹制的。但不意味着没有纯竹制的,同样不能证明其存在。
王赐宴陪坐。蓋重天朝亦推学士之余敬也,宴罢,每人赏圆竹帽一顶,白布衣一件,裙二条,青绵布绢各一匹,皂靴一双,绵布束腰一幅,......
——《江南经略》
圆竹帽
好像有点头绪了!但是先生,这篇故事题头是“华重庆掳入朝鲜始末”,也就是说故事里的王是朝鲜王。

竹帽,明一统志孟定府风俗男戴
——《御定骈字类编 卷二百一》
这一卷有非常详细的竹类用品。或许是该高兴了,可问题在于,原文并没有配图,无法证明缠棕帽样式存在竹制。

而陈材先生在17年时,发过韩国的藤织帽:


可以看到,与鱼汤大帽外形略有不同,但也只是外形。他无法不借助此图上的大帽,整出“煮黑上漆”来,除了无图的明宫史和酌中志外,这一点始终无据。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情况下发过这种图,确实难让人不怀疑。而且,帽檐三寸的特征,也是符合的。
按陈材先生所说,这大帽是用的缠棕帽织法并参考鲁荒王墓大帽的外形,结果是整出了个帽檐帽山形状跟鲁荒王大帽相同的“缠棕帽”,也就是二不像。在记载中缠棕帽有棕、藤、草、牛马尾、人发等,不仅没竹,而且其插画中的外形反而更符合图九韩国样式。
所以,陈材先生的论据,还能更直接有力一些,还是干脆承认自己有推测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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