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6日

早課抄了詩人楊牧的詩歌《讓風朗誦（節選）》。我做不了詩人，因爲我不會表達，無論是口頭表達，還是書面表達。在這樣一首小詩中，楊牧把所有的言語揉進了一個又一個至美的意象中，带着“古典的驚悸，自然的律動”，那些陽光蘆葦、山林水湄、河牀船摆，都自成詩句，如古琴的悠遠之音，衹是輕撩琴弦，就讓人沉進一片寧靜裡。美从詩中溢出，就這樣輕輕柔柔地散在風裡。

表達有時真的是需要天賦的，我從小就訥於言辞，不善表達，不會説話，大多数時候，寧願選擇緘默不語。但有時總會有個叫做傾訴欲的小兽在脑海心靈裡亂衝亂撞，有許多想説的話，却偏偏不知道怎樣表達才好。幸好，在這個世界上還有詩人，那麽索性就借诗人的词句吧——“草在結它的種子，風在摇它的葉子，我們站着，不説話，就十分美好。”

高一高二期末考試結束了，從今天開始批卷子了。從教三十四年，除去在教科所的五年，每年都有不少的卷子要批。從最初的手批，到後來的閱卡，再到現在的網上閱卷，我不僅見證而且親曆了批卷子從原始手批到数字信息化發展的全过程。1986年，我從延邊師專畢業後到職業高中教了十年的語文，那時，考試出卷子是要用鐵筆、鋼板、蜡紙和油印機的，每次考試前都要在鋼板上鋪上蜡紙，用鐵筆在蜡紙上刻寫試題，然後再拿到油印機上去印刷的。這是一項需要細心和耐心的工作，刻寫的時候不能丢字、多字，更不能錯字，如果丢一個字或多一個字或錯一個字，就得廢掉重新刻寫，而這一切都需要每學科的任課老師來完成。我在上班後的第二個學期就學會了“刻鋼板”，而且還學會了使用油印機，而且從那時開始，就負責我任課年級的習題、試卷的刻寫和印刷，直到十年後我離開職業高中。2002年我又回到高中教語文，這時鐵筆、鋼板、蜡紙和油印機早已從學校裡消失，成爲古董了。而在這五年間，我學會了五筆打字，學會了電子文檔排版，重新回到學校教課後，又開始了在電脑上組題編題的工作，一做又是近二十年……從二十出頭，到現在年逾半百，從未放棄过努力，也從未放棄过良知和理想。

批卷子的工作費心費神費力，但我總覺得比先前手批要省力省時得多。再过七年，就到退休的年龄了，即便是累些、乏些、磨嘰些，還是有個盼頭的。每天早晨上班，在清寒的風中看到環衛工人忙碌的身影，我總會在心中一面向他們表達我的敬意，一面暗自满足——我不敢想象，除了教書我還能做些什麽？

下午放學時，卷子批完了，假期或許從卷批完的那一刻便正式開始了。四十多天的寒假，除了讀書、想事，寫字，還有就是要考下科二，這是小目标或可完成。冬日裡當然也會有桃花灼灼，那一世的芳華會永存於心。冬夜沉沉，在寧謐之中與你愛的人道一聲晚安：我把詩行散在風裡，讓風朗誦給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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