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事

春节回家的时候，在外打工的儿子虎子对根生说，他想在省城买幢房子，这让根生大为惊讶，他说，就咱们家这条件，你还想在省城里买房子？那得多少钱呀，这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可以承担的吗？

虎子说，我早就打听了，首付30万，余款咱们可以搞按揭，分期付款，每月付6000元钱，20年还清，这样压力可以小一点。根生说，你说得倒轻巧，每月6000块钱？我和你妈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不过7000块钱，不吃不喝，全部拿去给你买房子吗？

我不是也能挣点钱吗？每个月我可以出2000元的！虎子信心满满地说。

我就不明白了，咱乡下人为什么一定就要在省城里买房子呢？村子里大多数人都在县城里买房子，那样要便宜得多，咱们为什么要打肿脸充胖子讲那个排场呢？

我这不也是想造点事业么？我和小莲都在城里做事，将来肯定在城市里发展的，我可不愿再回到这穷乡僻壤来！如果我买不了房子，只怕小莲也会跟我分手！虎子不无忧虑地说。

小莲真是这么说的？儿子，你可要跟小莲好好处着，可千万别弄掰了呀！你别急，我和你爸再商量商量！虎子妈劝慰儿子道。那小莲是一个很不错的姑娘，女人第一次见了她就在心底笃定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儿媳了，现在听儿子说这事可能会有些变故，这怎不令她感到焦急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是人哪个不爱惜自己的脸面呢？可是，这事是随便能够与人攀比，轻易就能实现的么？你回县城里来买房子，我举双手赞成，可在省城买房这事有些玄乎，不是老爸不支持你，确实是经济条件不允许呀！根生苦口婆心颇显为难地说。

我不管，我就要在省城买房，我可不想同小莲分手！虎子噘着嘴，有些赌气地说。

你这孩子，跟你说了这么多，咋就是听不进去呢？女孩子要真心跟你好，在省城买不买房又有什么关系呢？

算了，孩子他爸，要不咱还是答应了虎子吧？大不了，咱们过几年苦日子，等孩子成了家，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虎子妈劝道。

还是我妈懂我！虎子转忧为喜地说。

根生抱着脑袋，瞅瞅老婆，又瞅瞅儿子，良久发出“唉”的一声叹息，嘟哝了一句：就依你们吧！

过了几天，根生亲自陪儿子去了一趟省城，办理了有关购房的手续。回到家里，根生精神有些恍惚。别人听说他家在省城给儿子买了房子，都投来惊羡的眼神，发出啧啧的赞叹声。根生并没感到怎样的荣耀，相反整个人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是呀，这一次他不仅掏空了所有的家底，还欠下一屁股债务，需要来来二十年用力去偿还！过去对于“房奴”的说法，他并不太懂，现在他算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他觉得有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套在他的脖子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一晃半年时间过去了，一波突然而至的疫情一下打乱了根生一家人的生活，夫妻俩的工厂停工了，厂子里工资发不出，他们一下失去了资金来源。一家人日常的开支省一省还能勉强熬过去，可每个月6000元的房贷让根生压力山大，生活俨然陷入了绝境。他只得四处打零工，就是这样，偿还高额的房贷依然杯水车薪，差了个大窟窿，这让根生愁怕了肠。

原指望虎子每月帮着还些房贷，可年轻人平日大手大脚惯了，花钱如流水，哪里还能存下一分钱？不向根生夫妇伸手要钱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根生有些后悔不迭，他早就猜想到今天的结局，可惜头脑一时发热，没能坚持己见。他觉得再已不能这么折腾下去了，他想退房，哪怕亏些钱自己也认了，可自己真的能全身而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