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是如何带来流行病的？
农业的兴起，大大增加了人口密度，人口密度的增加造就了文明的兴起。但同时，农业的兴起会触发群众传染病的演化。这是为什么呢？其中一个原因是比起狩猎采集的生活形态，农业能养活十倍甚至百倍以上的人口。第二个原因是狩猎采集部落经常搬迁营地，留下富含微生物和幼虫的粪便，但采用定居形态的农民生活圈不出自己的污水排放区，这等于为微生物提供了一条侵入人体和水源的快捷途径。
有些农业社群收集人类的粪便和尿液当肥料，使细菌和寄生虫更容易找到感染的对象。农田灌溉和养鱼的池塘对携带血吸虫的蛇和水蛭而言简直是天堂。因此农民的生活周遭是粪便，所储藏的粮食也会吸引携带病菌的啮齿动物前来。
如果农业的滥觞是微生物兴旺之因，那么城市的兴起则使微生物更加繁盛。城市人口稠密，加上环境污浊，对微生物的繁衍再好不过了。直到20世纪初，欧洲的城市人口才趋于稳定。在那之前，城市由于群聚疾病而不断有人死亡，不足的人口就由乡村的健康农民补足。对微生物而言，另一个荣景是世界贸易路线的发展。在罗马时代就有欧洲、亚洲、北非的各路人马汇聚的贸易路线，成为微生物远征五湖四海的最佳途径。公元165和180年之间，人称安东尼瘟疫的天花来到罗马，因此丧生的罗马市民达到好几百万人。
因此，人口庞大和集中到某个程度，群聚疾病就会在人类社会群之间传播。到了这个历史阶段，群聚疾病已走不出人群。但是这个结论也有吊诡之处：这样的疾病从前根本不可能存在，必然是演化出来的新疾病，那么这些新疾病究竟从何而来呢？人类为何有许多独特的疾病？
分子生物学家告诉我们，这笔账大都可算在那些微生物的近亲头上。这些就是群聚传染病的媒介，它们也寄生在我们幻养的牲畜和宠物身上。传染病要在动物界传播开来，同样需要数量庞大和密集这两项条件，而且它们不会随便挑上一种动物。理想的目标是数量庞大的群居动物。因此，像牛和猪这类人类社群大规模饲养的动物，身上早有一大群等着登陆人体的微生物了。
下面我们就以目前的疾病来追踪一下病菌从感染动物演化到感染人类社群的四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数十种宠物或牲畜直接传染给我们的疾病。如猫给我们的猫抓病，狗给我们的钩端螺旋体病，鸡和鹦鹉给我们的鹦鹉热，以及牛送给我们的布鲁菌病。野生动物也会把疾病传染给我们，如猎人在播野兔皮毛，可能会被传染兔热病。
第二个阶段源于动物的病原体已可在人类社群之间传播，成为流行病。之后，此类流行病可能会由于几种原因而消亡，比如现代医学的疗效，或是个人都得过病了，不是有免疫力就是已经死亡。1959年，在非洲东部出现的不知名热病就属于这种，这种病后来被命名为阿里昂尼昂病，病毒或许来自猴子，然后由蚊子的叮咬传播开来。当时被传染的非洲人有好几百万，因为病人可以很快痊愈，产生免疫力，所以这种病不久就绝迹了。
第三阶段的代表是曾以动物为宿主，后转入人体的病原体，并没有（或者说尚未绝迹），仍在人类社群耀武扬威，杀人于无数。1969年，在尼日利亚出现的拉沙热，可能是源于啮齿动物的恶疾，传染性极强。当时，尼日利亚的医院只要出现一个病例，就立刻宣布关闭。
病原体演化的最后阶段就是在人类社群生根，成为人类专属的传染病。过去不知有多少病原体企图从动物转入人体，但大都失败了。只有少数成功。
总之，疾病代表着进行中的演化，也代表着微生物的适应能力。综合以上原因，文明的到来，必然也伴着传染病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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