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

每天下午的末班绿皮火车会从山那边开过来，沿着铁轨将夕阳切碎。那最后一节车厢会把天边的幕布拉上，连同惨叫声也消失在夕阳中。

“诶，哪里吓人了？什么惨叫声？你这也太俗套了吧？换一个故事！”我受不了这一贯的套路，嚷着让堂弟给我再重新讲个恐怖故事。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他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似乎想给点气氛。

“村头那户人家，你看到没有？那位躺在床上的老汉原本没有残疾，只是那一场车祸……”

“行了行了，你够了！没意思，哪里有半点恐怖的感觉？”我很不耐烦地将他打断，随后向着村尾的小卖部走去。去的路上，正好碰见夕阳打上石板路，河对岸传来轰隆的声音，末班车到了，我根本没听见任何惨叫声，小鬼头的话还真是不能信。但是，我影影绰绰感觉火车后面有东西在晃荡，我把眼睛使劲眯成一道缝，算了，近视眼看不清。

那晚的菜放多了盐，我吃一口菜喝一口水地送完了整碗饭，饭后还灌了好多杯水，这就直接导致我睡觉时起身上了好几趟厕所。应该是第四次从床上爬起来，我蹭上拖鞋，走去厕所，透过厕所玻璃看到铁路上明明暗暗的，像是铁路旁半个人高的草被风吹起来的样子，又像是不倒翁在晃来晃去，还像残疾人……等等！残疾人？

我赶紧跑向堂弟的房间，让他再接着讲那个故事。

“哎呀，有什么好讲的！你不是不想听吗？”

“听！我当然听，我现在超级想听！快讲！”

“行吧。其实啊，我们村里不是没出过大学生，大概在很多年前，到底是几年，我也忘了，就是村头那户人家，那位老汉的女儿考上了大学，在祠堂办了酒席，全村的人都去庆祝。后来啊，她上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回来，从镇上的小路沿山路走回来，走到快天黑的时候，碰到了村里的癫子，就被强暴了。”

“然后就有了惨叫声？”我忍不住问了。

“哎呀，还没，你听我说完！”这回换堂弟不耐烦了。“然后，那位女大学生的妈妈听说这个消息，心脏病突发，村里只会看看妇产的老庸医没办法，耽搁了治疗，人就没了。祸不单行，后来女大学生的爸爸在开长途货车的时候想起这接二连三的破事，分了神，货车侧翻，压断了腿，从此瘫痪在床。”

“可是这跟惨叫声有什么关系呢？还有我刚才看到了铁路上有……”我又一次打断。

“你真的好烦啊！让我说完行不行！”

“好，你继续，你继续。”我还是很想知道那个晃荡的影子……

“她爸爸残疾了以后，她没办法，只能每晚都去政府那闹事，请求赔偿，还拉着村上的人去告领导的状。但是政府的人把她当做泼妇，不想理她。她去过好多次，都没有用。有一天，她又要上政府那去，可是这次有点晚，末班车走了，她有过走山路的阴影，不敢走山路，所以就沿着铁路一直走。可是，她记错了时间，那一天的末班车还要迟一些，而且要分轨。从山的那一头，她听见了轰隆的声音，心里一急，想跑，一只脚却被枕木绊住，整个人摔进了正在分轨的铁轨上，她慌了神，再一回头，火车就从身上碾过去了。据村里的人说，她被规规整整地压成了两半，整个人呈中心对称图形，那条对称轴清晰可见。当然了，惨叫就是这个时候发出来的。这就是我今天下午要讲的惨叫的故事，没了。”他头一转就睡过去了。

可是除了惨叫声，我更知道那个晃荡的影子是什么。

再想问一问堂弟，他就已经呼噜满天了。无奈之下，我拿mp3听起了歌，一曲轻音乐过后随机切到了周杰伦的《半兽人》

“让我们半兽人的灵魂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