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我于一个飘雪的隆冬深夜被哭声吵醒,走出房间,睡眼惺忪中看到了躺在床板上的奶奶,她刚刚去世,身上穿着象征死亡的寿衣。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死人,心里既不恐慌,也不难过,只是在几日后的葬礼上,被扭曲的脸和瘆人的哭声包围,身处这种氛围下,穿着白衣的我哭了起来。
那时候,觉得人生下来就是为了长大,至于死亡,那是从来都不曾想过的问题。
九岁那年,我和阿飞去偷萝卜,被人发现追赶,从两米多高的土崖一跃而下,结果崴了脚,回到家不敢告诉父母,怏怏躺在床上。
一觉醒来,脚竟比我偷的白萝卜还肿,且疼的走不了路,隐瞒不过,只得如实告知父母。后来,父亲带我去邻村寻一八十多岁老奶奶,据传有神奇手法,专治跌打损伤。
老奶奶一头雪似白发,慈眉善目,动起手来可是毫不留情,力道十足,令人啧啧称叹。一拉一抻,我的脚立即像被施了魔法,可以下地走路了,虽然还有些隐隐作痛。
老奶奶又给开了些褐色药粉,嘱咐以温水兑白酒服下,半月后便可痊愈。半月之后,我又生龙活虎,上蹿下跳起来,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十二岁那年,和阿飞阿光去刨蝎子,一个下午一无所获,失望至极的时候,阿飞在一块砖头下发现一只蝎子,于是大叫起来。
我立即跑过去查看,果然是一只蝎子,个头还不小。犹如考古发现了珍贵文物,几人一时喜难自已,以致得意忘形。最甚者如我,竟忘了身上还带着竹夹子,直接用手去捉了。
结果被狠狠蛰了一下,顿时感觉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大哭大叫着要回家,要找妈妈。
后来终究没死,只是当时的囧相在日后被阿飞阿光一遍遍模仿,成了永远的笑柄。
十五岁那年,好好播放的电视突然布满雪花,我便搬了梯子,爬到房上查看天线,一脚踩空,从三米多高的屋檐摔了下来。
手臂鲜血直流,所幸骨头没断,家里无人,便一个人骑上车,急忙跑到街上的诊所包扎。第一次独自疗伤的经历,让我明白人生的苦难有时候只能一个人扛。
十七岁那年,班里要好的两个朋友接连去世。一个喝了百草枯,一个罹患骨癌。
我在为他们感到难过的同时,又感慨生命的脆弱,同时为自己能活到即将成年而感到庆幸。
二十岁那年,第一次品尝到失恋的滋味,那种一个人恨不得把有关自己的所有回忆——哪怕是名字——从你脑子里抽离的感觉,至今想起来都令人胆战心惊。
四年后,我在Z城,过着自己和别人从未想过的生活,看着三十岁朝自己慢慢走来。
曾经以为三十岁是件很遥远的事情,现在回过头去想以前那些事情,竟然也要在记忆里翻箱倒柜,费老大力气才能找出来,而翻找出来的,竟然还都是些如此不堪的经历。
大概只有苦痛,才能在生命里留下烙印,而那些欢喜和幸福,就像被浪抚过的沙滩,光滑整洁,一无所有。
人常说:到了什么年龄就要做什么事,我不喜欢用年龄去定义人生。但是走过的路难以丈量,但历经的时间却可以精确到秒。
最近工作很忙,一忙时间似乎就缩短,结果就只能更忙,等终于抽出空想起该更文的时候,发现距离上次更文已是五天前了,不禁道时间过得竟这样快。
说实话,我陷入对一成不变的现状和三十岁疾步而来的双重惶恐和茫然之中。
这种前有狼后有虎的感觉让人既无奈,又无力,完全不想抵抗,只想静静躺下,把一切交给命运。
今日且把这郁结之情,胡乱凑成一文,览与众看官,聊以独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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