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事萦怀抱,
醒也无聊,醉也无聊,
梦里何曾到谢桥。
出自纳兰性德的《采桑子》,包含了叶广岑两个中篇的名字。
《醉也无聊》叶广岑的中篇小说,说的是她的五姐夫,完颜泰:一个用酒灌醉了自己的生命,拒绝醒来却又参透尘世的男人。
作者叶广岑的父亲是慈禧太后的亲侄子,隆裕太后的亲弟弟。她的五姐夫(其实是前五姐夫)是金朝贵族后裔,金世宗的二十九世孙。没落的贵族,能有什么好下场,活着,已经算福气了。
酒喝多了,通常昏昏睡去,多少人逃避在酒醉的梦乡中,不愿脱身。人醉了大多偎在床上,用最舒服的姿势卧着,床似乎成了人毕生的依靠,有了这个依靠,人会觉得踏实。人醒着时总不见得有这份踏实,所以很多人选择醉着...
老姐夫也选择醉着,因为他选择了平静:这位出身数学系的世家子一辈子追求着迷醉与平淡,即便是在自己的老婆(叶家的五格格,作者的五姐)与自己离婚时,也表现出旁人无法理解的超脱与淡然,老婆和本是工农放牛娃的王连长跑了,他也没有显露出过多的伤感和嫉恨,反倒喝了他俩人的喜酒。
有些人一世潇洒,有些人一世纠结,不争的背后不是茫然的混沌,而是超脱的放手。
当然也不能一味地为老姐夫说话,他也有他的怪癖,年轻时在道观里自学的“添油法”,说穿了就是举而不泄,令叶家的七个兄弟争相效仿,乃至他家的下一代人口稀疏,也造成了自己晚年的前列腺增生。想来他媳妇当年与他离婚也必然和他的这一怪癖有关。
人都是有些怪癖的吧,有些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有些是后天增加的,有些别人知道,大多数别人不知道,藏匿或是曝露,无法掌握,这些怪癖伴随着自己,影响着不同的生命。
老姐夫一生与酒为伴,他可以用一个青杏就一瓶竹叶青,七八碟小咸菜也可以伴以烈酒。作者打小与她的老姐夫一起起酒(酿酒的一个过程)、喝酒,成了忘年的酒友,也成了交心的朋友。
老姐夫一生没有正式的工作,以前靠自己家里三辈子也吃不完的家产为生,被充公后以糊纸盒和一点微薄的房租度日。即便这样,依然闲散、依然做着他自己。
也许功名利禄太过充斥着我们的生命,让每一个人不断地追求与奔波,我们早已经忘记了当时曾经鲜活的生命,忘记了原本的模样,我们也喝,却是为了麻醉自己,而并非享受,微醺时娇媚的回眸,截断了谁的深情款款?都也忘记了,不愿再想起了,还是,再也想不起来了。
老姐夫在困难时期时常“辟谷”,不吃不喝,便能成仙。省下救他人性命的粮票,差点撒手人寰。
人多为自己的行为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为了他人可以活命,可以把自己饿成神仙。不必塑造什么光辉的形象,有的人一出手就是一大笔。
故事有的时候写的特别好玩儿,老姐夫竟然梅开二度,再娶了同院的沂蒙山小寡妇,当然老姐夫继续用他的“添油法”,继续的结果是小寡妇依旧生不了娃。这里是我看了全书咧开嘴笑的地方:就是作者的五姐后来嫁的那个放牛娃连长,从老家讨还了一种什么壮阳药,放在酒里给老姐夫喝了,于是再不泄也只能泄了,老姐夫的再醮小寡妇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神仙落了地才有看头,炕头的温热哪怕神仙也要思凡。
后来作者颇具生意头脑的六姐竟用给老姐夫治前列腺炎症的方子开起了公司,老姐夫也成了形象代言人,那一段太过功利,有拿老实人开涮之嫌,就不多说了。
文章的结尾:作者推开斑驳的院门,院里飘来山东媳妇熬的棒茬粥的香味,一生淡泊名利的老姐夫,八十五岁了......
这样的人生没有大起大落,没有对于一个男人来讲必须重要的事业,然而却是可以坚持做自己的笃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畅然痛饮,无聊也醉!
强烈推荐叶广岑的《状元媒》,讲的还是老北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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