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人

寒冬将至，北方地区安安静静，植物和求生的“人”被整齐地码在北方的优质平原上。

蒋思年抱着“父亲”——一盆小巧的苏铁，去年还可以说是孔武有力的，也许形容植物得换个别的什么形容词？总之一个冬季之后，从一大丛变成可以被蒋思年从地里移栽至盆，也不把他放地上了，这么小小的一盆，蒋思年担心自己担心踢倒他。

蒋思年斜靠在一把木质躺椅上，眯了眯眼，巨大的广播声不断从屋外传进来，催促着还没有离开的人类。可怜的小爵士乐被激昂的人声切割得支离破碎。所幸免费且公平的阳光投射到他身上，他的前半身被点亮，这样一来，他背对黑暗，面朝光明。

苏铁是一种优美的观赏树种，喜热不耐寒，可冬天马上又要来了。到北方的这几天里，蒋思年已经感觉到了白昼每天都在变短，北方的大雁通常要往南飞，此时基本上都飞干净了。

“爸爸，冬天到来之前，咱就一起回南方了。”蒋思年抱着苏铁，笑着喃喃自语。

小时候的蒋思年和父母都在南方生活。那时南方就以景色闻名——芒果地，碧井，采云湖……芙诺娜女神在丛林光影里凝眸瞰远，采云湖被绵密细腻的云沙环绕，碧井少女赤足摘菱，咏吟唱游……正如你所想，保持这些盛丽景致的秘密——暖冬。

这是一个全新的星球，全新的时空，最大的特点就是气候分布不均，北方拥有广袤的平原，却搭配了寒带气候。这直接导致物质资源极度匮乏。这样一来，青壮年就更加成为社会的中流砥柱，老年人就更加是“拖后腿的”。所以之前的大选中，养老制度成为各党派竞争的焦点之一。几乎是一边倒的“舍”的观点之中，正是现在成功上台的政党以悲天悯人的情怀出奇制胜，一句“我们都将老去……”饱含深情，力挽狂澜，一举成功。

大约十个地球年前，北方地区莫名陷入更加严重寒冬困境。毋庸置疑，冬天是老人的劲敌。也是这时，植化冬眠的思路被首次提出。植化冬眠——即字面意思，达到一定年龄的人将统一接受体质改造，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植物人”，政府统一种植。当然理论上政府也是允许子女领取带走，不过很少听到有人这么做。

植化冬眠是执政党首领颇为得意的对老政策之一，从根本上“解决”老年人在冬季死亡率高的问题，刚出台时，获得了社会各界一致好评，一直持续了这些年。

所以可以解释北方地区现在的死寂了——公派的政府人员的种植计划已经接近尾声，所有人类将在极寒到来之前渡沙回南。

渡沙列车站。

“证明他与你的血缘关系。”

办理乘车手续的蒋思年愣了一下，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直到发现对方没有一点开玩笑的表情，他才意识到对方是认真的。

“可他现在只是一盆植物……”

“抱歉先生，我只是秉公办事。”窗口里工作人员熟练的指了指一旁，蒋思年这才发现，那里摆放着很多种类各异大小不一植物，

“我们的建议是，你将它放在那边，到时候会有专人统一负责种植。”

“不，它是我爸爸，不，他，去年植化冬眠，他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他不适合冬天呆在这里，我得带走他。”

窗口里的眼神似笑非笑，蒋思年的身后没有长队，那一刻蒋思年好像明白了什么。蒋思年沉思的时候，一辆渡沙列车从不远处的站台开出，产生了巨大的噪音。太阳正在落山，蒋思年和手中抱着的“父亲”——也许他将永远成为一盆苏铁，一同慢慢失去光明，陷入黑暗。

他听到一旁有人在感叹什么，当时他脑子只是嗡嗡作响，但他还是听到一句：“现在社会真是发展得越来越好了啊。”